六月二十號，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中考。

    對於所有學生來說，這都是人生魚躍龍門的第一道坎。

    在不拚爹的前提下，中考成績將直接決定上重點高中還是普通高中或者二逼高中，同樣決定了，三年後那終極一躍所能達到的高度。

    人生，就是不斷的戰鬥，不斷的積累優勢，最終實現比別人跑得快的目標。

    峨眉市第一高中。

    羅樂樂坐在考場裏，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看看那個徐娘半老的女監考老師，再看看左邊那個清水芙蓉般的初中同學，互相比較了一下兩人的胸部規模，他內心沒有絲毫波動，甚至有些索然無味。

    中二少年的世界裏，還不需要有女人，隻想要魔法和劍。

    “都市修仙應該已經更新了吧？”

    “回去可以看個爽……”

    他心中默默想到，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可以交卷了。

    於是羅樂樂毫不猶豫起身，朗聲道：“老師，我交卷！”

    監考老師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點頭，露出個寵溺的笑容。

    “去吧，樂樂同學。”

    峨眉市不大，隻是一個縣級市，人口還不到五十萬的樣子，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用不了多久，全市就都知道了。

    這位羅樂樂同學，算是教育係統的知名人物，拿過全國中小學生數學奧賽冠軍，這份榮譽，後無來者暫時還不知道，至少是前無古人了。

    更讓人欣賞的是，這孩子，一點都不偏科，所有科目的成績，幾乎都是滿分，假以時日，絕對是清北苗子。

    交了卷子，羅樂樂雙手插在口袋，麵無表情的走出教室。

    而見到這一幕，考場裏另外一個男生，也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交卷，跟著出門。

    羅樂樂回頭瞪了他一眼，頗有些無語的樣子。

    這是自己的初中同學，高華，從小沉迷遊戲不可自拔，妥妥的學渣，兩人唯一的相似之處，或許就是一點——中二。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教學樓，學校暫時還被封著大門，出不去，隻能朝操場走。

    “樂樂，來一支？”

    高華興致勃勃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大中華，專門從家裏偷出來的，為了慶祝今天中考完畢。

    “你一天平均抽多少煙？”

    羅樂樂淡淡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道。

    高華愣了一下道：“有時候少，有時候多，平均半包吧……”

    “一支煙大概是八厘米長，半包十支就是八十厘米，一年二百九十二米，假如你還能活五十歲，就是九千六百米，將近十公裏。”

    “從這裏到峨眉山腳下，也就十公裏的路，想象一下，整整十公裏，被一根根煙連起來，你一支一支的抽，一步一步的走，等走完了，抽完了，就該去見馬克思了。”

    羅樂樂說話時很有範兒，語氣淡然，手勢到位。

    說完，他搖頭笑笑，跳上足球上看台，麵無表情的看著遠方。

    高華……

    猛地打了個哆嗦，想到那畫麵，忽然有點恐懼的感覺。

    媽的，嚇死老子了，趕緊點根煙壓壓驚。

    煙霧飄起。

    羅樂樂瞟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沒意思。

    人生，真他麽無聊。

    人，更特麽無聊。

    羅樂樂從不懷疑，自己的人生會很美滿，以自己的智商和情商，會考個好的高中，會上個好的大學，會找個好的工作，會買座好的房子，會開一部好車，會找個漂亮的老婆……

    但那又怎麽樣呢？

    跟那個放養的故事有什麽區別？

    隻不過，一個在山裏放羊，一個在城市裏當螺絲釘。

    ……

    ……

    “臥槽！”

    “草草草草草！”

    “樂樂快看，那是啥！”

    高華剛深深吸了一口煙霧，仰著腦袋，很是得意的吐出個圓滾滾的煙圈，倏然間，透過那煙圈，他看到了一副永生難忘的畫麵。

    那是一把劍。

    飛劍！

    羅樂樂抬頭看了一眼，也是呆住，猛地站起身來，瞪大眼睛看著。

    “飛劍！”

    他難以置信的呢喃道。

    幾乎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東西，怎麽可能？

    羅樂樂的飛劍夢，破碎於小學五年級。

    那會兒，他已經開始看各種武俠仙俠小說，又因為地勢之便，位於峨眉山腳下，一到周末或放假，便興致勃勃的上山，漫山遍野尋找高人。

    然而什麽都沒有。

    倒是有人練武功，但飛劍嘛，不存在的。

    有次好不容易碰見個仙風道骨的男人，手提一把長劍，看上去就是前輩高人範兒，但問過之後才知道是cosplay，氣得他拿彈弓狠狠崩那人。

    而現在……

    羅樂樂隻覺心跳忽然有些快了，一些被塵封已久的念頭，似乎正在蘇醒。

    天上，那把劍還在飛，忽高忽低，照亮了他的眼睛。

    劍朝這邊飛過來了！

    距離越來越近，兩人看的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把很寬的劍，劍身上還有古樸的文字，一看就不是凡物。

    它像是一頭俯衝覓食的鷹，一頭從天邊紮下來，然後在操場上空轉了一圈，便是再次飛遠。

    “追！”

    羅樂樂忽然一聲大喊，朝著那飛劍的反向，拔腳狂奔，宛若瘋魔。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一片空白，沒有更多的想法，隻有一個念頭。

    追上那把劍！

    他跑得很快，到了學校大門前，一把推開保安，像頭小狼崽，迅速衝出去。

    高華也是緊緊跟上，卻被反應過來的兩個保安，聯手抱住。

    “樂樂！”

    “樂樂！”

    他大叫，但羅樂樂卻仿佛完全沒聽到，一刻也不停的跑。

    羅樂樂跑過街道，連紅綠燈都沒看，差點被一輛疾馳過來的車撞到，還好，司機狠狠踩下刹車，猛地停住。

    司機正想開口罵人，少年已然遠去，空中隻飄來一句對不起。

    這把飛劍很調皮，像是一隻在城市裏遊蕩的精靈，高高低低，來回穿梭。

    羅樂樂好幾次都跟丟，但又重新找回。

    他全身已然是大汗淋漓，呼吸都有些不暢，心髒跳得很快，但卻恍然未覺，眼中有種強烈的執念。

    我要追上它！

    我能追上它！

    隻要我還在跑，就還有希望！

    從正午一直追到傍晚，羅樂樂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少路，身體都仿佛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拉磨的驢，而這把飛劍，就是吊在麵前的那根胡蘿卜，一直追，一直追，但永遠也追不上。

    終於……

    天黑了。

    這把飛劍，徹底消失在遙遠天際。

    羅樂樂像逐日的誇父一樣，重重癱倒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眼睛瞪的很大。

    他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就像拿彈弓崩完那個coser後，回到家的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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