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一夜睡不好，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很多。

    天明時，睡意轉濃，合眼睡了一會，朦朦朧朧中聽見有人敲門。

    有人在門外道：“別敲門，讓老爺子再睡會，小心他醒了罵人。”

    是袁姍姍的聲音！

    陳陽趕緊翻身起來，赤著腳去開了門。

    門外三個人。

    阿福、袁姍姍，還有一位不認識的中年婦女。

    “這位是……”

    “這是我媽媽。”袁姍姍趕緊介紹。

    “哦，你好。”陳陽不知該怎麽稱呼。

    那婦人40多歲，年輕時可能也好看過，現在五官都鬆弛了，嘴巴有點往下垂，看起來一副苦相。

    “老爺子好！”婦人雞啄米一樣朝陳陽點頭。

    “我媽媽姓吳，名字叫淑女。”袁姍姍輕聲道。

    “哦，小吳，進來吧。”

    也隻好這樣稱呼了，90歲的老人見了40多歲的中年人不叫小吳叫什麽，不叫你娃娃就夠意思了。

    吳淑女和女兒進了陳陽臥室，袁姍姍過去把窗簾拉開。早已日上三竿。

    吳淑女站著不敢坐。

    袁姍姍把她拉到椅子邊道：“媽媽，你坐吧。”

    陳陽也道：“坐、坐。”

    三人坐下了，吳淑女開口便道：“老爺子，對不起，我兒子真是不懂事，您別見怪啊。”

    昨晚袁姍姍回去講了花園中發生的事情後，吳淑女氣急了，抄起掃帚就將兒子狠揍了一頓，想想還是不放心，就催著袁姍姍到陳府來，說是要親自向老爺子道歉。

    袁姍姍在陳府不是一天兩天了，陳陽做的一些事情，她都會回去對父母講，有時忍不住電話裏就講了。拆除垃圾發電廠、主動賠償村民醫藥費、饒過張阿牛、替黃慧琴解圍、為孫城虎女兒換醫院，哪一件不是大好事、大善事。

    在吳淑女的心目中，早已將陳家老爺子看做了一位行善積德的大好人，根本不相信他會做出什麽齷齪事來。

    今天見了麵，在陳陽+1魅力值的影響下，更是鞏固了對他原有的好印象，深恨兒子怎麽會冒犯這樣一位人物，心中又氣又急。又擔心女兒會被陳家解雇，更是平添一段憂思，說話未免就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說了一會，自己覺得羞愧，就流下淚來。

    見她這個樣子，陳陽倒不好意思起來，安慰道：“小孩子的事，同大人有什麽關係。再說也不全是壞事。他還是愛護姐姐心切，怕姍姍被我這個老頭子欺負了。另外也說明你們家家風正，教育出來的孩子都自尊自愛。”

    一番話說得袁姍姍眼睛都亮了，炯炯有神地盯著陳陽。

    吳淑女越發過意不去。但是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已經沒有了，眼淚也收起來了。因為她已經從陳陽話音中聽出，女兒是肯定不會被解雇了。

    又說了一會話，陳陽就讓袁姍姍帶她母親在陳府中四處轉轉。

    袁姍姍帶著母親，先看過了花園，又將陳府中各處有意思的地方看了，最後來到自己套房。

    吳淑女看了房中的奢華布置，嘖嘖讚歎不已。

    臨走的時候，吳淑女拉住女兒的手，猶豫再三，才輕聲吩咐道：“老爺子90了，萬一有什麽出格的動作，你也別在意，他就要入土的人了，你吃不了虧。”

    幾句話說得袁姍姍淚都下來了，母親從前何等剛強，現在變成這樣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還不是被那段負債的日子磨滅完了誌氣。

    吳淑女看見女兒流淚，自己覺得沒意思，也哭了。袁姍姍又轉過來安慰母親。

    這一折騰已是午飯時間，陳陽硬留吳淑女吃了飯，送了她許多禮物，才讓司機送她回去。袁姍姍就留在陳府。

    陳陽在書房中看了一會書，聽見有人敲門，還以為是李華書來了。結果是袁姍姍。

    袁姍姍進了書房，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二人相對無言。

    半晌，陳陽道：“姍姍，有一個故事叫做《青蛙王子》，你聽過嗎？”

    袁姍姍道：“沒聽過，那是什麽故事？”

    《青蛙王子》這個故事在地球上流傳甚廣，袁姍姍居然沒聽過，那隻能說明這個故事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陳陽便道：“這個故事很老了，是我小時候聽來的故事。”

    “老爺子小時候的故事，那就是80多年前的老故事了。”袁姍姍這樣想著。

    “想聽嗎？”

    “想聽。”

    袁姍姍最喜歡老故事了。在她眼裏，古老的東西都有一種特別的味道，不是醇酒，勝似醇酒。

    《青蛙王子》的故事很簡單，說一個王子被巫婆施了魔法，變成一隻青蛙。青蛙幫助了公主，想和她成為好朋友，公主卻很討厭他，還把他摔在牆上。結果落地的時候，青蛙變回了王子，從此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袁姍姍聽了故事非常不解，她問陳陽，既然公主把青蛙摔在了牆上，說明她對青蛙沒有愛心，王子為什麽還要和她結婚？難道沒有別的好女人了嗎？

    陳陽本意是用這故事做一個隱喻，來隱晦地說明自己現在的處境，想不到這姑娘看問題的角度刁鑽古怪，竟然對故事的合理性提出了質疑，猝不及防，被問住了，想了一會道：“也許當王子還是青蛙的時候，全世界的女人都討厭他吧。”

    袁姍姍道：“我不信，總有一個女人獨具慧眼吧。”

    陳陽道：“這個我有發言權，當王子還是青蛙時，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他的。青蛙和人類差距太大了，你不可能對一隻青蛙產生愛意。”

    袁姍姍笑道：“你有什麽發言權，難道你是青蛙王子？”

    陳陽眼睛亮閃閃地看著袁姍姍，沒有說話。

    心裏卻在說：我現在可不正是那隻青蛙嗎？

    袁姍姍頭腦中那種古怪的念頭又出來了：似乎麵前坐著的不是90歲的老人，而是19歲的青年。

    她連忙搖了搖頭，好將這幻覺驅散。

    陳陽道：“如果我說我是青蛙王子，你會怎麽想？”

    袁姍姍嘻嘻而笑道：“還能怎麽想，那就隻能把你摔在牆上，讓你變回青蛙嘍。說不定也會有一隻青蛙公主在等著你。”

    陳陽笑道：“很是，很是，你回答得很好。”

    這姑娘讀不透玄機，他也無可奈何。

    袁姍姍見他忽然間意興蕭索，還以為他倦了，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到了門外還在奇怪：“老爺子為什麽要給自己講這樣一個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