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胎記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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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憶半夢半醒之間,隻覺得好痛,渾身都痛,似乎所有的骨頭都被折斷了,拆下來,又重新塞進去,五髒六腑都是火辣辣的痛!

    朦朦朧朧間看見娘在床頭邊抹眼淚邊替她換額頭上的毛巾,離殤叔裏裏外外忙的團團裝,熏衣與百合接二連三的端來一盆盆的涼水。

    長憶想睜大眼睛,去摸摸娘的手,安慰安慰她,可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這麽簡單的動作她卻做不到,心中很是著急,迷迷糊糊的又要睡過去。

    “長憶,長憶,你別睡!”

    長憶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喚她,這不是娘的聲音,也不是她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聲音,這是一個她從未聽過陌生的聲音,小小的女童的聲音,不是響在她耳邊,而是響在她心裏。

    長憶強打起精神在心中想道:“你是誰?”

    那小女童的聲音答道:“我便是你左臂上的胎記。”

    “胎記?”長憶有些反應不過來:“你竟然會說話?”

    那聲音道:“先不提這些,既然你醒了便不能再睡,再睡你就不容易醒了,踏雪的娘送來了萬年靈芝草的根須,現下正燉著呢,你堅持一會,待會喝下靈芝草,便會有精神了。”

    長憶本已提不起精神,聽到“踏雪”二字,頓時心中燃起怒火,該死的踏雪,竟然真動手將她推下懸崖,從此以後她與踏雪不死不休!

    “你就要這樣,你要活著氣死踏雪,”那聲音知曉現下該拿什麽鼓舞她,徐徐的道:“其實沒有靈芝草,我也能助你將傷養好,隻是我修為尚淺,速度很是緩慢而已。”

    說話間長憶便覺得周身如水波蕩漾了一圈,軟軟涼涼的,舒服了些。

    長憶趁著這股舒服的氣息,一鼓作氣,睜開了眼睛。

    娘仍坐在床邊兀自擦著眼淚,不經意間撇到長憶睜開了眼睛,頓時撲上去一把握住長憶的手,哭道:“長憶,長憶,我苦命的孩子,你可算是醒了!”

    接著又一疊聲的喚離殤叔,問那靈芝草好了沒!

    又催著熏衣百合都去燉些人參,鹿茸之類的補品。

    不一會兒,離殤叔端來了熱騰騰的靈芝草湯,娘一勺一勺的喂長憶服下。

    離殤叔在旁道:“傷了的骨頭,我們都替你接上了。喝了這湯,便沒有大礙了,隻是這身體還需將養好些時日。”

    果然,服了湯之後,長憶整個人精神好了許多,也能靠著床坐著了。

    長憶開口問道:“娘,是誰救了我?”

    她娘有些欣慰的望著她道:“踏雪打落你之時,正好熏衣與百合到了山頂,看到那一幕。回來尋了我與你離殤叔,到懸崖下去找你,你真是命大,險險的掛在峭壁下的一課老樹上,那棵樹還算爭氣,撐到了我與你離殤叔尋到你,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娘便是拚了性命也要殺了那踏雪為你報仇!”

    說到這時,娘的眼中有了煞氣,與平日裏判若兩人,娘平日裏總是溫和嫻雅,對誰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縱使長憶再調皮闖禍,娘也從未如此疾言厲色過,這是長憶從未見過的娘。

    百合在旁搶著道:“早先你未醒之時,夫人早找上門去,踏雪她爹還護著她,與夫人道是小孩子之間玩鬧。還對夫人言道,你家長憶現下不是沒死嗎?若不是他是天庭的人,恐怕夫人一怒之下早將他大卸八塊了!不過她娘漫天不愧是聖君的姐姐,很是有些手段,當著夫人的麵,將踏雪也打了個重傷,恐怕骨頭也斷的七七八八,還不許她用修為為自己療傷,這些也夠那踏雪喝一壺的。”

    熏衣有些氣憤的道:“將她打的重傷又如何,夫人回來了,他們隨便施個法踏雪便恢複了,長憶吃的這些苦,豈是她被打一頓做做樣子就能掩蓋過去的!”

    離殤叔思忖著道:“話雖如此,漫天的功夫卻是做到家了,就算告到聖君那去,也不會有什麽別的交代。聖君萬萬不可能為了長憶將踏雪處死的。”

    他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對長憶娘道:“繡溪,長憶也不能一直如此下去,此番運氣好雖傷的嚴重,幸好沒丟了性命,那踏雪又被她娘一頓責罰,自會把帳都算在長憶頭上。我們護得住長憶一時,卻護不住一世,要我說不如等長憶傷好之後,將她送過去吧……也好讓她能自保。”

    長憶娘抬眼望著離殤,眼中有些東西:“你是說?”

    離殤叔望著她的眼睛肯定的點點頭。

    長憶見娘和離殤叔打啞謎,有些好奇,便開口問道:“娘,你要送我去哪?”

    長憶娘理了理她的頭發,慈愛的道:“你也該學些能自保的本事了。”

    長憶眼睛一亮,喜道:“娘是說,我可以修行嗎?可是,我一直都不行……”

    “你先躺下休息,養好身體,娘說你行你便行,你不是不可以修行,隻是沒有遇上你可以修習的法術。”說著便輕輕的扶著長憶躺下。

    待他們都出去之後,長憶偷偷的伸出左手,細細的觀察那顆胎記,見它仍是圓圓潤潤,隻是先前的那絲碧色淡了,現下變為深深的藍色,“你還在嗎?”長憶在心中問道。

    “我自然在的。”那小女童的聲音在長憶心底響起。

    聽到她回答了,長憶很是高興,原來先前並不是做夢,這胎記真的會說話,長憶又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在我的胎記裏?”

    那聲音嫩嫩的道:“我一直便在這裏,我便是你的胎記,我一直在沉睡,直到你被打落懸崖之時,我才感知你有危險,便蘇醒了。”

    “那,你叫什麽名字?你好像一直會變顏色?”長憶仍是很好奇。

    “我會變顏色不假,原本都可以變為純碧色了,每一次變色我的修為便深一層,可惜啊,為了救你如今修為反而是倒退了。”那聲音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並沒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隻知我與你共存,你若是死了我便活不了。”

    長憶歪頭思忖了一下道:“那我被踏雪打下去的時候,是你救了我?”

    那聲音不滿的道:“那是自然,我幾乎拚勁了全力,才將你掛在那老樹之上,幸好那老樹還算結實,雖然你斷了不少骨頭,落了一身內外傷,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不然我倆便都要丟了性命!”

    “那我要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長憶笑了:“你還沒有名字,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好啊好啊!”那聲音極是讚同。

    長憶捧著左手腕看那圓圓潤潤的胎記,現下是晶瑩剔透的藍色,細細看來仿佛有光華在其中流轉,越看越覺得漂亮。長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開口道:“你純純淨淨如同一滴水一般,不如便叫滴水吧!”

    “好,好,滴水,我有名字了,我以後便叫滴水!”滴水開心的笑道。

    長憶也很開心的對她道:“我叫長憶!”

    過了幾日,踏雪的娘漫天便親自帶著踏雪登門謝罪,長憶險些喪命,根本不願見她,隻推說身體仍是不適,將她娘倆拒之門外,由著娘與離殤叔與她們周旋,眼不見為淨!

    又過了三五個月,長憶的身體日漸康複了,娘雖然慢慢放下心了,卻再也不讓她隨便出門了,隻有蒼星偶爾不忙時,回了望月川便陪她出去轉轉。

    除此之外,長憶便日日在家看看書,閑時便種種花草,期間也時常問起自己修煉之事,娘總是推說待過了這一年生辰再說。

    日日在家悶著,雖有滴水的陪伴,長憶仍覺得煩悶。心中總思量著叫熏衣或是百合去看看蒼星哥哥有沒有回川。

    這一日下午,長憶看書看的在榻上睡著了。醒來之時正看見百合換了茶水過來往小幾上擺,百合見她突然醒來,似乎嚇了一跳。

    長憶嘻嘻笑道:“嚇著你了?瞧你那膽兒!”

    百合低下頭支支吾吾道:“我……我當是我將你吵醒了!”

    長憶仍舊笑嘻嘻的道:“怎麽會,是我自己睡飽了。近日可有蒼星哥哥的消息。”

    百合垂眼道:“上午便去看過了,他門下的那個鴿子小妖說,近日便會回來了。”

    長憶一聽很是高興,欣喜展顏道:“真的?”複又搓搓手道:“太好了,這下我可以出去玩了!”

    許是太高興了,長憶看到小幾上那壺水氣氤氳的茶水,便覺得有些渴,伸手便欲倒杯來喝。

    百合忽的上前拿過茶壺道:“長憶,我來吧。”

    長憶有些狐疑道:“今日這是怎麽了,跟我如此客氣,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百合端來倒滿水的杯子,勉強笑道:“沒有。”

    長憶真是有些渴了,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揶揄道:“百合,我之前說的話都算的,我與踏雪的事跟北安無關,她隨時想娶你都可以來提親!”

    百合紅著臉嗔道:“你好好看你的書吧!”

    長憶笑著又捧起書,躺去榻上,還想再跟百合說什麽,卻不知怎地,昏昏沉沉竟又睡著了!

    百合看著沉沉入睡的長憶,眼中現出一絲不忍,猶豫片刻之後,便跺跺腳,轉身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