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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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維集團提供給他們這些出生入死幹探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平時住在一幢酒店化管理的公寓,每人的公寓百十平米,條件相當好,裝修及設施都像是一個成功白領的家,酒店式管理,鮮花水果常年不斷。

    樓蘭風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收拾了幾件衣物,拿了生活用品,打包出門。

    到魯山省臨蒙有六百多公裏,預計下午兩點多一上班就能到當地公安聯絡工作,然後直接前往案發地點。

    樓蘭風仍然開著那部大眾途觀,他開車很穩,城市路況更不敢分心,樓蘭風討厭馬路上不負責的司機。

    上了高速公路後他接通了夏曦的聯絡,雖然已經看過卷宗,但夏曦還是簡單又介紹了一遍案情。臨蒙市旗山鎮老姑村連續報告人口失蹤,已經四天,原本前後有三人,一女二男,年齡都不超過四十歲,目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時謠言四起。當地公安和鎮政府工作人員已經入駐調查情況並穩定輿情,調查非但一直沒有進展,期間反而又失蹤了一名鎮政府男性工作人員。

    樓蘭風覺得奇怪:“這種案子就是一般治安或者刑事案,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難道懷疑這幾個人被鬼抓了?”

    夏曦:“你別去鬼屋睡了兩晚就念念叨叨都是鬼,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超乎你的想象,這個案子是我們主動介入的,這個老姑村和我們的一個項目息息相關,你這次去其實是預防性調查。”

    “是不是涉及邪教呢?我聽說這幾年當地這方麵問題比較多。”樓蘭風憑直覺發表自己的看法。

    夏曦老神在在:“不要自己瞎猜,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聽我一句話,在我們這個地方工作,知道的越少越好,說明事情不那麽嚴重。據我所知當地有一夥農林大學的生物學相關專家在活動,你在工作中也要和他們保持距離。”

    樓蘭風:“另外我還有一點不明白,我們原本就是處理公安不適合處理的案子,為什麽這次還要聯係當地公安?”

    夏曦:“我剛才不是說了這個大姑村是我們的一個點,關係非同一般,而配合工作的公安同誌和大姑村關係也不一般,我們既然接手了大姑村,以後接觸會更多,不要緊緊當一次普通調查,這後麵的背景很深,你要搞好關係,對你工作大有幫助。”

    一時無話,大家都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夏曦小心地問樓蘭風:“以後我們要長期一起工作,你的情況我聽說了一點,昨天下午領導和我談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想問的是你有什麽禁忌話題嗎?大家先說清楚比較好。”

    樓蘭風對這類問題早有準備的,他很幹脆地回答:“沒有!你別把我當成怪物就行。”

    自從前幾天夏曦說出“金枝玉葉,鳳凰於飛”樓蘭風就有了心理準備,集團主持,江臣公司實施的前後曆時三十多年的花葉計劃和之後的鳳凰涅槃計劃遲早會漸漸為內部人所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的鳳凰人,反正這個身份他無可逃避。

    夏曦笑了起來:“那就好,我很怕你這個不想談那個不能說。如果以後咱們一起出外勤任務,需要相互絕對信任,很多時候是生死相托的,我沒你那麽好運,我的生命隻有一次,我可不想把它托付給一個陌生人。”

    樓蘭風也笑起來:“放心吧,我會比任何人都可靠,至少我能做到即便死去千百遍,依然能回到你身邊。”

    這話說得有點曖昧,不像是騷擾而是調情,夏曦頓了頓,然後又問:“能說說你到公司之前都做過什麽工作嗎?”

    樓蘭風回答道:“沒問題。我離開江臣後就是接受各種技能訓練,兩年來曾經在各個軍種的特種大隊裏待過,被各種訓練折磨到生不如死!”

    夏曦插話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的……這話怎麽說,身份?使命?”

    樓蘭風沉默了一會:“兩年前。雖然我出生就是花葉計劃的一部分,但並不是一出生就一勞永逸的,還要經過一次大的治療。兩年前的治療漫長而又痛苦,治好後我也就知道了實情。”

    夏曦小心地問:“當時你抗拒嗎?”

    樓蘭風嘿嘿笑了:“那是我的人生巨變,抗拒、茫然、興奮憧憬都有過,最後還是得麵對現實。於是我必須全力以赴,不然我如何能證明自己有價值而繼續存在下去?所以我放棄自己的興趣和想要從事的事業,專心學習與現在工作有關的一切!”

    夏曦笑起來:“來這裏工作不也是你的事業嗎?道理都一樣。”

    樓蘭風語氣中透出一絲倔強,在夏曦眼裏顯得青澀可愛:“這不算我的事業,這是我的宿命!我還想問你呢,這個工作犧牲的可能那麽大,你看看行動處前卜後繼地換人不害怕?為什麽還要做?”

    夏曦回答得很簡短:“因為我喜歡!”

    中午他在休息站吃了泡麵,然後繼續趕路。一路上夏曦沒有再追問下去,以後合作的時間很長,有的是時間聊,信任和好感是需要慢慢積累的,審訊似的問太多很容易引起反感。

    暗世部的外勤幹員搭配其實已經形成了某種潛規則,好像學習的美國聯邦調查局,基本上是男女混搭工作。這是效率最高、合作最容易持久的方式。但是很多組合最後暗地裏發展成類似於情侶的關係。管理層對這種關係睜隻眼閉隻眼,有意無意之間似乎還在利用這種關係穩定幹員關係,屬於管理上的灰色地帶。

    實際上暗世部相關方麵有自己明確的紀律,在行動處服務期間,是不準戀愛結婚的,幹員們私下裏開玩笑:我們就是警犬,一旦開葷就得退役。

    到達臨蒙市局已經下午三點,市局派了一個叫周玉霞的幹警陪他前往大姑村。

    周玉霞看上去二十五歲左右,肩扛三級警司銜,長得漂亮,而且一臉的精明英武,不愧臨蒙警中之花!一身的警服貼著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讓她給改過。就是為人時而熱情時而冷漠,讓人摸不著頭腦,看上去像是被慣壞了。

    她好像喜歡車,從局裏出發時就搶著要開車:“我是本地人當然我開車,路我熟!”樓蘭風把鑰匙扔給她。

    周玉霞個性爽朗,一路上東拉西扯,談起出差她沒什麽經驗,就把她各地之旅全都介紹了一遍,也不知道作為一線警察,她哪來那麽多閑暇時間。時間倒也過得很快,一個多小時後路過旗山鎮也沒停,直接前往大姑村。

    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暮氣籠罩,歸鳥陣陣,山區公路有些失修,越來越顛簸。目力所及山都還不高,屬於連綿不斷的丘陵,路過一家農家樂時,周玉霞把車停下了,說:“在這上廁所,再往裏走急了可就沒有地方了。”

    農家樂的老板很熱情,走到哪屁股後頭都跟著一條黑狗,過來遞了一根煙,樓蘭風婉拒了。黑狗聞聞樓蘭風,哼哼著跑了。

    上車繼續前行,樓蘭風問周玉霞:“大妹子,距離這個大姑村還有多遠?”

    周玉霞又來了精神,撇了他一眼:“嘴不夠甜就叫我周警官,什麽大妹子!這個村是我們市最偏的村之一,我從小在這長大的,再半小時左右就到了。我和裏麵聯係過了,他們等我們一起吃晚飯。”

    樓蘭風繼續問:“那你了解情況,你怎麽看這次這事?”

    周玉霞嘿嘿冷笑幾聲,一副老警的架勢:“這事如果發生在三十年前,那就一點也不稀奇,即便是現在,一個兩個也很平常。”

    樓蘭風的請教很誠心:“這話怎麽說?”

    周玉霞瞟了樓蘭風一眼接著說:“我們大姑村以前是個乞丐村,自古以來一旦有個天災人禍,就全村出去討飯。解放以後歪風被刹住了二十多年,但是到了八九十年代時風氣就更完蛋了,以前還是吃不飽真的去要飯,後來是吃飽喝足了出去要錢!靠著滿世界伸手而發家致富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這個村的人員一向就很難管理的,後來鎮幹部搞承包,結對子靠人盯人也還是盯不住,一不注意就跑出去幾個,過段時間被遣送回來,再過段時間又跑了,別說丟個把人,就是全村人跑一小半也不是個事。”

    樓蘭風插嘴說:“出去要錢的家裏人會知道情況,和失蹤不一樣。”

    周玉霞又嘿嘿笑了幾聲,然後說:“城裏人都有個通病,就是小看農村人的花花腸子。城裏人有了小三連打帶鬧沒完沒了,鬧大了無非就是離婚了事。而我們大姑村的大姑娘小媳婦要是出了軌,有很大的可能拉上男人就跑了,一輩子都不再回來,比城裏人痛快多了!我們村人員底子不好,道德感低,你說祖祖輩輩好吃懶做的人能是什麽好人?私奔這種事以前也是常有的,所以家裏少了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跑了還真沒個準。這叫什麽?這叫家無恒產,三觀不正!”

    樓蘭風又插嘴:“這麽說是不是過了,我聽說你和這個村關係不淺。”

    周玉霞理直氣壯:“那又怎麽樣,不能敝帚自珍!我實話實說!不過話說回來近幾來年情況還是有了很大變化的,我們村裏搞中藥栽培有了些起色,不少人大小也算有了自己的事業,出去要錢就慢慢少了。即便還有出去要的,情況也發生了變化,基本集中在農閑後春節前,你在城裏路邊看到的那些擦車要錢的差不多是這類人,但是現在是秋後農忙時節,按道理不是出去撈世界的時間。”

    周玉霞自顧自搖搖頭:“而且一女二男算是個什麽組合?也不夠分啊!”

    樓蘭風補充說:“後來又增加了一個鎮政府男工作人員。”

    周玉霞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他們一起跑了?”

    “我可沒說!”

    路邊的樹木漸漸高大起來,路況也更差了些,有時候一邊是山壁一邊就是斷崖,而山中的天色似乎也比平原更黑許多,周玉霞主動開了大燈。

    車行越來越高,轉過了幾座山峰,遠處半山山坳裏亮起了點點燈光,周玉霞興奮地說:“那就是我們大姑村了!”

    進村的時候天完全黑了,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村裏就一條短街道,路上基本沒人,偶爾有人也是行色匆匆。小賣部和小飯店已經紛紛在關門,但是即便關了門也都沒關燈。

    最奇怪的是這個村沒有農村裏最常見的幾乎家家都有的狗,一條都沒有。

    辦案、調查人員都還集中在村部,看到他們到來也沒表現出特別的興奮。村主任也姓周,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敦實男人,臉堂黑紅,說話中氣十足,與樓蘭風握手後說:“邊吃飯邊說吧。”於是一眾人等來到村部邊還開著的一家小飯店。

    飯店是一對年輕夫婦開的,似乎已經等得著急,一臉你們終於來了的意思,不耐煩都已經寫在臉上。

    樓蘭風最後一個進門,站在飯店門口向外眺望,這前後也就一會功夫,家家閉戶,街道上已經徹底空無一人,村裏的公共設施比較簡陋,一條街上就兩盞燈,早早也亮了起來,看上去有些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