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讓風吹了一會，有一道樓梯延伸下去，看似下麵別有天地。

    簡易的樓梯隻有兩尺寬，四十五度角很陡峭，兩邊都裝了扶手，但是依然容易打滑，樓蘭風讓和珠等候，反身爬了下去。

    十幾米後豁然開朗，進入到一個室內。這個房間穿鑿在深洞的壁上，光線從頭頂傾瀉下來，到這裏已經微弱，室內幽暗不明，這讓樓蘭風突然聯想到了老薛的屍液魚塘！

    樓蘭風對孟影說：“怪不得你懶得聽我說魚塘的故事，原來早知道了，原以為這地方已經炸毀了，居然改造成一個房間。”

    孟影說：“爆炸清理了有毒物質，這裏前後經過數次改造，成了我們的前沿觀察室。”邊聽著樓蘭風把手電打開了。

    樓蘭風：“你們把我交給他們去改造，我會記得你們的。”

    經過改造後魚塘就剩下十平米左右，洞壁上有一個一尺見方的窗，上麵也有合金網格，透進些光亮並和室內交換空氣。

    一側的牆上離地掛著幾個設備，沒有任何指示燈亮起，但是走近卻能聽到輕微的電鳴聲，看來一直在工作中。順著設備樓蘭風看到了電纜，蜿蜒著沒入牆中。

    樓蘭風很吃驚：“這裏居然通了電，這要花多少錢？”

    孟影說：“幾十年的發展才到這一步，還早著呢。有些事情是不惜代價的。你頭頂的那個合金罩也是通了電的，電壓比較低，工作原理類似雷達，監視這裏有沒有東西出去。”

    樓蘭風：“據我所知似乎沒什麽用，前段時間還有殼人在此進出。”

    孟影：“這個的作用類似前哨，是為了發現大部人馬進出的，而不是抓個別奸細。全國這樣的進出口有幾個，我們都盡量加以監控，殼人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樓蘭風：“再好的兩個國家之間也不可能毫無戒備，這很正常，何況還不是同一類人。你們就沒想著下去調查看看，互相了解嘛。”

    孟影：“不那麽容易，人家來了解我們，你不是還開過槍？我們也曾經在綜合所有接觸資料後，派出過幾次調查隊伍，結果絕大多數人有去無回，目前活著回來的隻有一個叫蘇婷的人。”

    樓蘭風非常驚異，怪不得部裏的人都忌憚她，原來是唯一殺回來的：“既然有人回來，或多或少總有個調查結果吧？”

    孟影說：“所知甚少，你將是和他們接觸最多的人類之一。”

    樓蘭風：“我知道還有另外兩個歐美鳳凰人也會接受改造。”

    樓蘭風走到窗口，可以感覺到風在吹下深洞，於是問：“這裏風這麽大，肯定是對流，找到這個洞的另一端出口沒有？”

    孟影：“我們搜索過附近，也用衛星拍過紅外照片，沒有發現出口，這也是很詭異的事情。”

    樓蘭風聽著外麵嗚嗚的風聲，沒再說話。

    孟影突然問：“你聽說過費米悖論嗎？”

    樓蘭風：“我是文科生。”

    孟影於是直接說：“費米是獲得諾貝爾獎的物理學家，七十年前他提出一個疑問：宇宙已經存在了大約130億年，其他星係太遠了我們可以不考慮，僅僅銀河係裏麵就存在有數十億個具備宜居潛力的星球，這麽長的時間這麽巨大的數量，早就該有智慧生命穿梭於銀河係了，按道理應該滿太空都是飛來飛去的宇宙飛船了才對，可他們在哪呢？”

    “作為對照，人類有文明存在到現在不到一萬年，工業革命到現在兩百多年就已經飛進太空了。這實在是個讓人很難以理解的問題，難道整個宇宙就真的隻有人類？”

    樓蘭風：“你要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這個疑問我也想到過，原來這麽早就有這麽牛逼的人提出來了。”

    孟影繼續說：“部裏科學家結合我們多年的地下發現得出的分析結論和最近美國航天局的最新理論不謀而合，或許銀河係裏廣泛存在智慧生命，但他們大部分都生活在深深的、黑暗的地下或者地下海洋裏，與宇宙的其他部分隔絕。”

    “地下空洞和海洋可能在銀河係裏很常見。實際上如果以我們的太陽係作為參考，海洋就很常見。在木星的衛星木衛四、木衛三和木衛二極冷的表麵殼體下，以及土星衛星土衛二的地殼下都流動著液態水的海洋。而且據猜測在其他星球上也存在地下海洋，包括冥王星。唯一已知表麵有液態海洋的行星反而隻有地球。”

    “與地表水體相比，地下和地下海洋能夠提供更加穩定的環境。這樣一來天體撞擊和太陽耀斑、附近的超新星、繞怎樣的軌道運行、有沒有磁層，還有大氣是否有毒等等這些都變得無關緊要。這樣的環境平均而言可能給予生命更長的時間來進化出智能和複雜性。”

    樓蘭風接話：“於是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在表麵都適合生命存在的地球，地下智慧生命存在的可能性恐怕要比其他星球高出幾萬倍，對吧？”

    孟影讚同：“地球表麵生命存在了數億年，期間就經曆了幾次大規模的滅絕，也許星球表麵存在生命才是特例、是異類，地下存在生命才是常態和正常的。”

    樓蘭風：“但是地下生命也難以發展出離開自己星球的宇宙交通技術，因為到達自己星球表麵對他們而言就已經是極其困難的。所以太空中很安靜，沒有飛行器來往穿梭。”

    孟影說：“是的。這也是殼人需要和我們合作的原因。”

    樓蘭風站在窗前不再說話，隻能聽到窗外的風聲和自己的呼吸，接下來的挑戰難以想象，他的心情不是簡單的恐懼可以形容，自己將要和什麽樣的生物接觸是他最不敢想的問題，屍液池塘的故事給他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

    回到地麵樓蘭風最後問：“我在哪等他們？剛才的小房間？”

    孟影：“沒錯，我會提前通知你，屆時你在房間內等候。”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樓蘭風看著和珠有些為難：“送也送到了，現在黑燈瞎火要回去可不容易。”

    和珠還是那麽平靜：“我沒打算回去，說了等你回來。”

    樓蘭風搖頭：“我這要是去個十天半月，你不是餓也餓死了。”

    和珠微笑：“如果樓大哥沒把我從香楓山帶回，我還在那山穀中，有何不同？十天半月餓不死我。”

    樓蘭風：“以前臉上整天像貼著張麵膜，皮粗肉糙似的，現在嬌滴滴於心何忍。”

    和珠笑而不答。

    樓蘭風知道多說無用，把鐵門密碼告知和珠，讓她牢記：“等我去後可以在房內安身，渴了就自己找山泉吧。”

    山月掛在山巔之上，兩人並排坐在水泥矮牆上，看著月亮。

    樓蘭風說：“第一眼看到你時，你站在山崖上黑發飄揚，我還以為你會張開嘴對著月亮吸取它的精華呢。”

    和珠聞言果真對著月亮張開口，頃刻笑說：“吸不到。”

    樓蘭風也笑，兩人繼續看著月亮都不再說話。

    半晌樓蘭風忍不住吟道：“

    不知今夜山中

    是何等光景

    想也有月有鬆

    有更深的靜

    我想攀附月色

    化一陣清風

    吹醒群鬆春醉。”

    和珠轉頭看著他：“你作的？”

    樓蘭風搖頭笑道：“文科生就這點背書本事，這是詩人徐誌摩作的，原本也不覺得他多厲害，似乎浪得虛名，今夜才知大才。”

    半小時後快到六點了，孟影聯絡：“馬上進入室內等候，隨時會到！”

    樓蘭風起身告別，再次叮囑小心，和珠走上去握了一把他的手：“鎮定！”

    下到房間不到十分鍾，窗外的風突然徹底停了，變得分外安靜！

    這種時刻是最難熬的，適當分神反而有助於緩解緊張，但樓蘭風缺乏這樣的經驗，明顯表現出緊張有餘。其實此時心理衝擊的強烈已經蓋過了恐懼，就在風靜止的一刻，他甚至升起一股衝動想走到窗口向下張望！

    和樓蘭風的預期完全不同，他並沒有帶麵罩，以為會看不到對方，在一種完全盲目的狀態下被帶走，情況恰恰相反。

    他們的出現是極其突然，就像一個畫麵，突然展現在他麵前！

    一股臭味也隨之撲麵而來，而且因為沒有風，它們帶來的氣體幾乎將樓蘭風完全包圍，臭味帶著明顯的刺激感，時間久了難保不會中毒，樓蘭風屏住了呼吸！

    並沒有老薛描述的泡泡，他們更像變換不定的一團光影，樓蘭風沒有看到明顯的邊界，但是仍然可以分辨出是三個個體！

    三個光影一個在前兩個在後飄忽不定，前麵的那個慢慢地靠近了窗口，樓蘭風本能地後退一步！

    非常突然地所有思想從樓蘭風的大腦裏消散，就像是電腦關閉了屏幕！一股冰涼僵硬的感覺抓住了他，馬上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甚至雙腿已經感受不到支撐的力量！

    夢魘般的感覺突如其來，大腦跟著失去了控製，無數畫麵紛至遝來，樓蘭風努力想恢複理智，但是毫無力量可以借助，意誌力已經完全消失！

    他隻堅持了幾秒，最終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