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阮小三和三四個差役跑步而來，門前的食客不知發生什麽事，不少人站起來，堂上的食客大多停筷，然後互相詢問，出什麽事了？

    阮小三霸氣地道：“都散了，看牛樓被封了。”

    “封了？”食客驚愕，這好好兒的，怎麽就被封了呢？

    耿誌適時出現：“大家別慌，這位客官開玩笑呢。我說官客，你不願意排隊，也不能請差官位過來嚇唬人啊，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原來是吃霸王餐。”食客們放心了，想來看牛樓為了息事寧人，不會吝嗇一餐飯。

    阮小三帶差役們衝到後院，馬上呼喝起來：“拿下這小子，把看牛樓封了。”

    差役們望向班頭，阮小三的話，他們一般不聽。

    班頭點了點頭，便有兩個差役上前拿陸維，手剛碰到陸維胳膊，陸維嫌棄地道：“把你們的髒手拿開。”

    阮小三一副小人嘴臉，道：“怕了就好，趕緊跟我們到縣衙，請師爺寫契書，隻要你把看牛樓送我們，你在這裏當廚子，一切好說。”

    想到班頭一句話，兩人白賺一家酒樓，忍不住放聲大笑，人生得意，莫過於此。

    阮小三這種靠裙帶關係混吃混喝的主都有份？一個膽大的差役討好地道：“都頭，看牛樓可是搖錢樹，見者有份啊。”

    “對啊對啊，見者有份。”其餘的差役齊聲道，更有一個機靈的道：“哪位兄弟趕緊去攔攔外麵的兄弟，人太多，分到手就少了。”

    幾個差役站著沒動，人人一樣的心思：“你想支開我，自己好多得一些？門兒都沒有。”

    班頭第一次看阮小三順眼，覺得他雖是小醜，但關鍵時刻不掉鏈子，難能可貴。

    兩個差役催促陸維：“走吧。”

    陸維笑了：“你們分好了嗎？”

    “分好了啊，”另一個差役傻傻地道：“當然是都頭得大頭，我們得小頭。”

    “嗬嗬，分好就行。”陸維道：“都頭，縣尊座師何人？”

    班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座師？”

    何知縣隻有參加科舉，成為進士，才能外放知縣；朝中有人，成為某個權貴人物的得意門生，才能在祥符縣這等天子腳下為一縣正印。陸維問何知縣的座師，那是和班頭的上司比人脈了。

    陸維依然在笑，隻是笑容有點冷：“你說什麽座師？”

    阮小三和差役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說啥呢，他們怎麽聽不懂？主要是，誰也沒往科舉上想，一個小小酒肆商賈，與人談科舉，談座師，不是笑話嗎？

    班頭看陸維不像說笑的樣子，道：“你說想什麽？難道你也學人讀書？就算讀書又如何，待你考得童生回來，爺爺再高看你一眼不遲。”

    真是傻子。就算你現在不傻了，要讀書識字也遲了。等你讀個十年二十年，再考上三五十年，黃花菜都涼了，到時我是不是活著還倆說呢，擺出這副讀書人的嘴臉給誰看？

    陸維傲然道：“家師米博士曾說，以某的悟性，不用三五年，定然舉人有望。”

    米博士！班頭是京城本地人氏，在祥符縣為班頭十幾年，換了三任縣令他依然安穩地做他的班頭，可見其手段。京城的名人米淨米博士，那是如雷貫耳，如何沒有聽過？

    他臉色驟變，不敢置信地道：“哪個米博士？”

    陸維傲然一笑：“你說呢？”

    “待詔書畫博士米火石？”班頭眼睛瞪得滾圓，不是吧，這小子竟拜這米怪人為師？一定不是的。

    陸維笑吟吟道：“家師就在小店，你要不要拜見？看在何知縣的麵子上，為你通報一下也無妨。”

    阮小三和差役們麵麵相覷，這是怎麽了，他們是來搶店，哦不，是來封店拿人的，怎麽班頭麵如土色，身子越來越低？

    蘇木聽不懂陸維說什麽，見凶神惡煞的班頭氣勢慢慢低下去，高興壞了，他就說嘛，東家一定有辦法的，這不，幾句話就治得班頭沒脾氣了。

    誰也不敢亂報師門，因為後果太嚴重。這小子竟然說師從米淨這老怪物，那必然無假了。這麽一來，不好對看牛樓下手。班頭盤算了一會，實在心有不甘，道：“不知米博士何在？”

    心裏隱隱存了萬一的希望，若是這小子危言聳聽，他不僅要拿下看牛樓，連這小子也不放過，想給他當廚子，想都不用想。

    陸維修長的食指朝東側指了指：“第三間。”你以為你是何知縣？老子還給你通報？想得美！

    班頭不知阮小三和差役們沒聽明白，見他們眼巴巴看自己，頗有騎馬難下的感覺，不去吧，慫了，以後在手下麵前沒有威信；去吧，據說米博士有一次進宮作畫，看上皇帝的硯台，畫畫好後，把硯台抱在懷裏，揚長出了延福宮，皇帝硬是一聲沒吭，由得他不告而拿。這樣一個人，自己去能討得了好？

    房中一時寂靜。蘇木看看滿不在乎的陸維，再看看眉頭糾結成一團的班頭，挺了挺胸，上前一步，道：“都頭這邊請。”

    你不是要去嗎？我帶你去好了。

    這下，班頭不好說不去了。

    第三房房門大開，中間一張大床，床上一個袒胸露腹的老者攤開手腳，鼾聲如雷。

    像米淨這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人物，班頭當然是沒見過的，也分辨不出床上老者是本尊還是冒牌貨。

    蘇木恨班頭搶看牛樓，見他站在門口不吱聲，狠狠鄙視了一下，大聲喊：“祥符縣都頭求見米博士。”

    米博士吃飽喝足，睡得正香，突然一聲嚎叫，他一哆嗦，醒了。

    蘇木見米博士睜開眼睛，扭頭就跑。

    班頭反應不過來，再者也想確認一下，老者到底是不是米淨，隻稍遲一步，一個披頭散發的赤足老者出現在麵前。

    “你是都頭？”

    “不不不。”班頭為老者的威勢所懾，一步步後退。

    “阿維！”米博士很生氣，怒吼：“阿維，把這個賊潑皮亂棍打出去。”

    看這人一身衣服又是灰塵泥土又是油漬，髒成這樣，也敢到他房門口，這是想惡心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