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窗戶透出燈光，把陸維的影子拉得老長，就在陸維準備敲開離城門口不遠那戶人家的門時，一輛馬車轆轆而來。

    馬車頂蓬掛一支氣死風燈，大概快到城門口的緣故，前頭拉車的馬慢慢慢了下來。

    在大宋，馬匹是稀罕物，比現代的萊斯勞斯、法拉利還稀罕，再說這會兒伸手不見五指，城門早就關了，來人這個時候不圈轉馬頭回去，可見是特權人物，能出城。

    不過人家能叫開城門，跟陸維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他微微歎了口氣，繼續走向那戶人家，隻是不知這裏民風如何，會不會收留陌生人留宿？要是現代，他想在人家屋簷下過一夜，都會被趕走。

    車簾高高卷起，車窗透出燈光，照在陸維臉上。一個略顯陰柔的少年手肘架在車框上，手拿一塊蛋糕吃著吃著，突然眼睛瞪得老大，奶油掉在衣襟上不自知。

    “停車。”

    馬車還沒停穩，趙軒一躍而下，手裏還拿半塊沒吃完的蛋糕：“阿維，是你嗎？”

    陸維走近那戶人家門口，門裏透出的燈光照在他臉上，突然聽到呼聲，轉頭一看，一人飛奔而來，道：“是你嗎？你怎麽在這裏？”

    “阿軒？”陸維聽出趙軒的聲音，大喜，這可真是磕睡有人送枕頭，他正愁沒辦法出城呢，遇上趙軒真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上車，陸維一見用磁鐵固定在茶幾的鐵盤上，半個沒吃完的蛋糕，愕然：“還沒吃完？”再一看，蛋糕的色澤不大對，再聞聞，沒有蛋糕的香味和濃濃的奶油味，奇道：“你沒吃出味道不新鮮？”

    趙軒早上離開看牛樓，帶了一個蛋糕和兩匣點心，這個蛋糕擺明是從早上留到現在，天氣漸熱，沒用冰，放著放著變質了。

    你不是吃貨嗎？蛋糕一入口，變沒變質不知道？陸維嚴重懷疑這貨路上閑得無聊，才會吃變質的蛋糕，畢竟這個時代的人，並沒有變質的食物不能吃的觀念。

    外頭車夫拿出東平郡王府的腰牌放進筐裏，守城士卒拉起竹筐。

    趙軒渾不在意吃了一口，咀嚼幾下，道：“是沒剛出爐香，不過沒酸啊，你不是說變酸才不能吃嗎？”

    言外之意，蛋糕沒有變質，還能吃。

    陸維無語，他一早要去晨跑，被趙軒拉住，非要他做一個蛋糕，從清晨放到晚上，這都多少個時辰了，還不變質？

    “蛋糕盒裏不加冰，隻能放兩個時辰，過兩個時辰就不能吃。我不是跟你說過嘛，先吃這個。”陸維嚴肅地道：“過了時辰，沒變酸也不能吃。”

    “你吃一塊看看，真的很好吃。”趙軒切下一塊，用手抓著，就要塞到陸維嘴裏。

    陡維側頭避開，堅決不吃。

    趙軒非要他吃，推讓間，一塊蛋糕盡數糊在陸維脖頸，陸維也抓起一塊，糊在趙軒臉上，兩人嘻嘻哈哈打鬧間，城門的角門打開，馬車出城。

    陸維暗暗感歎，有特權真好，權貴真好，他隻是一介平頭百姓，出不了城，隻能流落街頭，而車夫隻是拿出一塊腰牌，卻能暢通無阻。

    趙軒把剩下一大塊蛋糕糊在陸維臉上，見陸維發呆，沒躲開，一邊把手指上的奶油放嘴裏吮，一邊問：“怎麽了？”

    順著陸維的視線望去，見城門的角門關閉，吊橋正緩緩拉起，笑了：“你要是請我吃西湖醋魚，我就送你一塊腰牌，羊脂玉的。”

    一條西湖醋魚換一塊腰牌，很合算，以後無論什麽時候進出東京城，都暢通無阻。聽趙軒的意思，羊脂玉的腰牌是最好的了。

    果然，他一問，趙軒道：“嗯，我府上的腰牌分等級，隻有主子和府中總管才有資格拿這個。我隻有一塊，你要的話，我去找家母討要。”

    他的母親，是東平郡王妃，有這個權力。

    “要啊，當然要。”陸維雙眼放光，道：“天天吃西湖醋魚不膩？我還有很多菜，你沒嚐過呢。你拿一塊玉牌來，我做幾個菜，保管你吃了連連叫好。”

    比賽在即，不知何知縣會出什麽題目，他拿得出手的，除了包子和西湖醋魚，隻有現代吃慣做熟的菜，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宋人的口味，先拿趙軒試試再說，要是這吃貨讚不絕口，定然沒有問題，要是這些菜有需要改進的地方，聽趙軒的總沒錯。

    在吃上頭，沒有比趙軒更有發言權了。

    趙軒可不知自己成了小白鼠，聽說陸維要做幾樣新菜式，同樣兩眼發光，連聲催促，讓車夫趕緊揚鞭趕車，回看牛樓。

    陸維一邊擦拭頭上脖頸的蛋糕，一邊道：“今天太累了，明天下午給你做。”

    他今天做了五十三份西湖醋魚，再從看牛樓步行到縣衙，又從縣衙步行到城門口，再在城門口躊躇半天，早就累得不行，隻想趕緊回去洗洗睡。

    “現在做。”有吃的，趙軒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陸維倚在車廂壁，要不是馬車搖晃得厲害，早就睡著了，閉著眼睛道：“明天做。”心裏盤算著，是不是也給自己設計一輛馬車，隻是上哪找拉車的馬呢？

    趙軒見陸維雙眼緊閉，身子隨著車子顛簸而搖晃，竟睡過去了，隻好算了。

    看牛樓裏，環環坐在後園乘涼，不知哪裏的青蛙呱呱叫個不停，她聽了一會兒，辨明方向，出了後門，再聽，青蛙聲卻沒有了，正奇怪，一條黑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把捂住她的嘴。

    她嚇了一跳，卻於刻不容緩之際飛腿，不知踢中身後那人哪裏，那人悶哼一聲，鬆開了手。星光下，那人鼻梁上好大一顆痣。

    青蛙又叫了起來，環環卻再沒心情在後園呆下去了，把蘇木叫來，道：“你們是怎麽做事的？怎麽隻圍籬笆不砌牆？要是被人偷窺怎麽辦？”

    蘇木左右張望了一下，道：“不是都這樣嗎？”

    左鄰右舍的，都圍籬笆啊，有什麽不妥？

    小郡主得知環環被襲，嚇得魂都沒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環環不耐煩，才道：“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覺得惡心。”想起被那麽醜陋的人襲擊，覺得很惡心。

    小郡主怒道：“怪阿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