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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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你怎麽哭了?”楚汐的淚水還是被雲淺敏銳的捕捉到了。
雲淺殺了很多人,心中還是自責和苦澀的,但他把這些情緒都深深的掩蓋了起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用在了楚汐身上。楚汐的每一絲喜怒都足以讓他緊張。
雲淺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楚汐的心防瞬間分離崩析。她衝過去將頭埋在雲淺的懷中,傷心地痛哭起來。
雲淺霎時間手足無措,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地問道:”是誰惹你這般傷心了?我去殺了他。“
楚汐感受著雲淺的暴戾和溫柔,心中微暖,卻更加止不住哭泣了。她嗚咽著說:”小淺你知不知道,畫秋她死了…“
”畫秋是誰…?”雲淺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道。
楚汐沒有解答雲淺的疑惑,隻是自顧自地繼續哭泣著說:“我其實本是前朝燕國的公主,從小在宮中長大。畫秋是母後的貼身侍女。除了母後以外,她就是最關心我最照顧我的那個人。我六歲那年,賊子侵我大燕,侵我河山,破我都城,燒殺搶掠,是畫秋孤身一人帶著我逃出。這些年來,她又不離不棄暗中護衛著我,蹉跎自己的半生隻為保我大燕。我中了慕容居那狗賊一掌,髒腑具裂,本已無久。誰知畫秋竟燃燒自己的真元精氣為我強行續命。我雖得以苟活,她卻燈油枯竭而亡…”
雲淺聽著楚汐的哭訴,遲遲未見那老道姑現身,心中已隱隱約約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既是感激又是感動。這老道姑對楚汐的情義之深隻怕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到之前還對那老道姑頗有微辭,雲淺心裏充滿了酸澀和愧疚。
“道姑前輩她心係大燕,如今卻也算是求仁得仁…我雲淺從心裏尊敬她。”雲淺輕輕拍著楚汐的背,試圖安撫道。“
哪隻楚汐卻狠狠甩開雲淺,淚怒交加地嘶聲喊道:”狗屁求仁得仁,我楚汐的性命並不值得她用以命來換!”
她爆發之後,又像是一個受了委屈地孩子一樣低著頭哽咽著說:“你說畫秋她怎麽這樣傻…”
雲淺心頭的柔軟被觸及,他輕輕靠近楚汐,又溫柔地把她攬在胸前。
楚汐抽泣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雲淺,輕聲說道:”小淺你要答應我兩件事,一定要答應我。”
“隻要是你的要求,我永遠都不會拒絕。“雲淺說著將楚汐微微抱緊。
楚汐輕輕掙紮一下,說道:“這的一件事,就是若有一天你遇到慕容居,絕不能手軟,必須將他殺死。”
雲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單憑慕容居幾次誆騙自己,差點打死楚汐來說,他就死不足惜。
楚汐卻認真地說道,“他將自己的五成功力都傳給了你,算是有恩於你。以你的性子,現在說好,若真的要殺他之時隻怕又會心生惻隱之情。所以我一定要你保證。“
雲淺見楚汐不相信自己,有些生氣地說:“我恨不得將那老賊碎屍萬段,怎麽會可憐他。”
雲淺說的如此堅定,楚汐卻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繼續說:“第二件事就是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輕視自己的性命。為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行,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
“嗯。”雲淺不想楚汐在傷心,嘴上應付著嗯了一句,卻暗自想著:縱使有千萬件事我都可以答應你,這一件卻是不行。我的性命與你的安危相比一文不值。
楚汐低著頭依偎著雲淺,也不知在想著什麽,等她再次抬起頭時,眼神已經恢複成平日裏的清冷寡淡。”
她向後退了一步,淡淡地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將畫秋葬了,就走吧。“
雲淺在語竹觀的後院中的一叢鮮紅的杜鵑下將老道姑安葬。老道姑幹癟安詳的臉龐深深地印在了雲淺的腦海裏。楚汐在墳前一方青石上刻下六字:大燕忠烈畫秋。
墓成之後,雲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楚汐則深深一躬後,轉身離去。
“走吧。”楚汐的聲音不摻雜一絲情緒。
兩人一路無話行至語竹觀的山腳下,楚汐突然開口說道:“小淺,想必你幾日在我身旁多多少少已經知曉,我便是前朝大燕國的汐公主。大燕國雖已覆滅,但我手上還有幾個為數不多燕國暗衛分布在各州。我今生唯一的願望就是重整我大燕社稷。我要你為我效力,你可願意?”
“師姐但有所托,雲淺在所不辭。”
“好!我相信我的眼光。假以時日,小淺你必會有所作為,”楚汐欣慰地笑了笑,繼續說道:“眼下你隻怕已經成為了全大涼都在通緝的要犯。你在此已經難以立足,眼下我們便去江邊渡口找艘的船。你順江而下,前往衛國吧。你可還記得我之前在那石廳中對你所說的話。你拿著我給你的玉佩,去金陵的煙雨樓找離玖。她是我安插在衛國的人,你先去幫她做事。”
雲淺有些失落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問道:“師姐你不隨我一起去嗎?”
楚汐輕輕將身子側過,平靜地說:“我在這江陵還有些事情要辦。小淺你安心在衛國好好曆練,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完了,就去找你。”
雲淺還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們不緊不慢地朝著城南的渡口走去,雲淺的心裏卻希望這路永遠莫要有盡頭才好。
很快,至少雲淺覺得是這樣的,他們就來到了渡口旁的樹林之中。江畔旌旗林立,大隊軍士來回巡邏者,排查著每一個可疑的車馬舟船,而江麵之上也有水師的無數艦船執崗。
看來,想要逃往衛國不是那麽容易呢。雲淺這樣想著,卻覺得反而有些輕鬆。
楚汐微微皺眉,帶著雲淺在樹林中穿梭,尋找著出路。
他們沿著江岸走了半裏路後,發現一艘商船的停靠處四周竟然一個軍士也沒有。那些沿著江邊巡邏的軍士,每次快要走到那商船附近時,就開始往回走了。
雲淺和楚汐貓著腰順著不高的灌木叢慢慢潛到了那商船旁邊,卻聽見一個女子發出的驚呼聲。
那商船有些劇烈地晃動著,裏麵的人似乎正在打鬥。
“不要!你快放開我!”女子無助的喊叫聲越來越大。
卻聽那商船裏隱隱傳來一個男人的淫笑聲:“嘿嘿,翠紅小美人~反正你家那窩囊男人都死了,不如你就從了小爺吧!你乖一點的話,小爺還可以帶你去揚州玩兩天。”
那女子卻怒罵道:“何獨秀,你把我當什麽人了!翠宏這一生既已許了夫君,便會至死不渝。我勸你最好快放了我,否則一會官兵來了,你就等著坐牢吧!”
何獨秀卻是嘻笑道:”負責這片區域的百戶大人可是和我一起喝花酒的兄弟。我早已和他打點好了。你在此又哭又叫這麽久,要是有人回來救你早就來了。我看你呀,還是乖乖就範,否則我就要動粗了。“
雲淺畢竟有幾分少年的熱血,聽得心頭火起,起身就準備去打抱不平。一旁的楚汐卻冷冷地說道:“你這麽著急去英雄救美麽?“
雲淺不知楚汐話裏有話,耿直地答道:”對啊。“
”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楚汐猛地一拉雲淺的衣袖將雲淺狠狠拽倒,然後起身徑自想那商船走去。
何獨秀見一貌若天仙的女子走了進來,還以為今天撞桃花了,卻沒想到楚汐“唰”地一劍把他的頭冠削成兩截。
何獨秀頓時嚇得縮在了牆邊,像是個被淫賊調戲的少女一樣大聲叫喊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再吵就割了你的舌頭,”楚汐麵無表情,又看向翠紅冷聲說道:“你還不走在這裏礙事麽?”
“謝謝救我!謝謝仙子!”翠紅對著楚汐三叩九拜之後匆匆跑了出去。
何獨秀瑟瑟發抖,求饒道:”這位俠女,哦不,仙女大人,還請放我一條狗命。以後再也不敢了。“
”好說。你把這個吃了。“楚汐拿出一粒藥丸遞給何獨秀。
何獨秀雖不情願,但看著楚汐手裏鋒利的長劍,隻得一咬牙將那藥丸吞下。
過了一會,何獨秀似乎沒有中毒的跡象,他驚喜地說:“多謝仙子賜我仙丹!”
楚汐居高臨下地淡淡說道:“不用謝我,這是我精心煉製的慢性毒藥。五日之後若無解藥,你的經脈就會一點一點的斷裂直至慘死,那痛苦的滋味卻是淩遲的百倍。”
“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我平日裏雖然奸懶慫毒,貪財好色,但罪不至死啊!”何獨秀不停的磕著頭,滿臉都是血。
楚汐拿起幾張紙巾丟到他麵前,說道:“我要你送我的一位朋友去金陵。我這朋友不喜生人,如果遇到官軍搜查,你必須將其打發。等你安全將他送到金陵,他自然會給你解藥。我勸你也別動什麽歪腦筋,我這朋友的武功在我之上,手段比我毒辣百倍。”
何獨秀哪敢不從,唯唯稱是。
“小淺,你可以登船了。那個奸商何獨秀會送你安全到達金陵的。這兩件東西和那塊玉佩你都收好。到了金陵,你先給那何獨秀服下這藥,再拆這錦囊。”楚汐將一粒丹藥和一個剛才在船內寫好的錦囊交到雲淺手上。
雲淺心中惆悵,不舍地說道:“好的,師姐。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厚望的!”
”小淺,你要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和我對你說的話。不管遇到什麽事,務必要以保全自己為先。你或許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永遠要知道人心都是險惡自私的。我身上背負著複國大業,很多時候身不由己。所以我不在,你就隻能靠自己。若有朝一日我夙願得償,我願…我,走了。“楚汐悉心交待著,黯淡的眼眸中有抹光彩一閃即逝。
她話音落下,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她自己明白,若不決絕一點,她或許就走不掉了。
雲淺留戀地望著楚汐遠去的麗影,大聲喊道:”師姐,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你要保重!“
雲淺,我等著你。
楚汐頭也不回,心裏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