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丹砂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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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少使帶著雲淺在樹冠上飛來飛去,不過這次,她是小心翼翼地將雲淺像小公主一樣抱著。
雲淺羞憤難當,虛弱地大喊著:”你快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別鬧,再鬧就割了你舌頭!”青鸞少使怒道。她畢竟是個女孩子,第一次這樣抱著一個男人,心中那似是害羞又似是惱怒的緊張滋味讓她煩躁不已。雲淺很遲鈍,依然不知好歹地在她懷中掙紮著,難免觸碰到一些比較敏感的部位。青鸞少使全身感覺像是觸電了一樣酥麻無比,使不上力,她啪啪兩下就封住了雲淺的穴道。
雲淺這下就更加不樂意了:“我都這樣了,你還點我的穴道做什麽!”
青鸞少使紅著臉輕啐:“誰讓你亂動的。”
“不動了,不動了。你快給我解開。”全身失去知覺的感覺讓雲淺十分難受。
青鸞少使纖手輕舞間,又將雲淺穴道解開。雲淺正要舒展一下筋骨,卻感覺到迎麵而來那殺氣騰騰的目光。雲淺不敢再亂動,將身體繃得僵直,似乎比被點了穴道還要難受。
青鸞少使雙眸中柔光一閃,低聲道:“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你不讓我亂動的。”雲淺委屈。
“咯咯,也不知道你這個人是真傻還是假傻。”青鸞少使輕笑到一半卻有些哽咽。
“少使大人,請問你要帶我去哪呀?”雲淺問道。
“帶你去我教的分壇。”青鸞少使瞟了雲淺一眼。
果然還是這女的還是不肯放過自己,雲淺暗自悲哀。他故作可憐巴巴地說:“少使大人,你們不會要對我用酷刑吧?”
“誰敢!”青鸞少使大怒,卻又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尷尬一笑,轉移話題道:“你別老少使少使的叫人家,難聽死了!我有名字,叫柳茗香,柳樹的柳,香茗的茗——”
“香茗的香。”雲淺接話道。
青鸞少使白了雲淺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是柳葉香的香。“
雲淺無語,爭辯道:”這不是都是一個字。“
”我就喜歡柳葉香的香,你管得著麽!“柳茗香生氣地說著,身上似是真的散發出清清素素的柳葉香味。
“曉得了,柳小姐乃是風雅之人。在下敬仰,佩服!“雲淺一改此前的沉肅,反而有些輕浮地調侃著柳茗香。那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柳茗香似乎比青鸞少使多了幾分人味。
柳茗香呸了一聲:”你是被毒箭門的箭射傻了吧。傷的這麽重,別說話了。“
雲淺聽柳茗香是真的關心自己,心裏一暖。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柳小姐,你們炎教的分教離這裏遠嗎?“
”快到了。”柳茗香淡淡地說。
“那你們炎教在衛國有幾個分舵呀?”雲淺笑嘻嘻地問道。
“閉嘴。”柳茗香沒耐心地說。
月亮漸漸地西陲,淡淡的月光印在柳茗香的薄麵紗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她粉嫩的小嘴輕輕崛起。片刻,雲淺又打破了寧靜:“茗香姑娘,你們炎教幹嘛老盯著我不放呀?”
柳茗香低頭看了雲淺一眼,又假裝沒聽到他在說話,腳下生風越來越快。
“柳少使,你在五大少使裏排第幾呀?”雲淺又問道。
柳茗香這回看都不看雲淺,下定心思不再理他。她的微微揚著下巴,半輪明月的映在清亮眼眸中,波瀾湧動。她能感覺到,雲淺隻是在安慰自己。懷中的這個人明明是自己的人質,方才為什麽卻要舍命救自己。雲淺之前還那樣冷漠似雪,現在又為何有暖若春日。自小就被訓練為殺人兵器的柳茗香,此時心裏似乎融化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又行了七八裏路,雲淺從一開始的強作亢奮變得越來越虛弱。不知何時起,他再也沒力氣開口和柳茗香說話。耷拉著腦袋的雲淺,眼皮沉重地就要閉上了,隻是背上那萬蟻啃噬的麻癢和灼燒能讓他僅剩的幾根神經緊繃著。
“屬下參見青鸞少使。”雲淺感覺自己被帶到了一個昏暗的地方,聽見這樣一句話,就暈了過去。
柳茗香一身殺氣,讓炎教的教眾都不寒而栗,他們惶恐紛紛地讓開一條道路。
炎教的這個分教建在金陵成西北方向幾十裏外的一個破敗礦洞裏麵。這個礦洞雖然縱深不長,卻有著許多錯綜複雜的分岔口。穿著炎教特有的鬥篷的教眾在裏麵來回地巡邏。
柳茗香抱著雲淺,熟練地打開各種機關暗門,穿梭在礦洞之中。終於她帶著雲淺來到了一個安靜的石室之中。一個清秀麵貌地女教徒迎了上來,好奇地一連串問道:”少使,您總算回來了。您怎麽受傷了?這又是…?”
柳茗香隻是冷漠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叫人打盆熱水,再多拿些幹淨的毛巾和紗布來。你去取一壇烈酒、三瓶金創藥、和二十粒精炎丹來。”
“二十粒?隻怕…”那女教徒一驚,有些為難地說道。
“隻怕什麽?“柳茗香眉毛一挑,”藥房裏不夠的話你就去找那些頭領要,就說是我要的,誰要是沒有讓他們來找我說!找不齊的話你用命來抵。”
青鸞少使平日裏嬉笑怒罵間行事就透著十足的狠辣,今日這個樣子,不知多少人都要被遷怒受罪。想起柳茗香的那些手段,女教徒被嚇得一哆嗦,匆匆離去。
柳茗香抱著雲淺大步走入石室中,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臉上的汗水和血漬將麵紗黏在了臉上,柳茗香煩躁地將麵紗扯到一旁,露出嬌豔欲滴又略有純然稚氣的臉龐。此時她的臉頰微微泛紅,水靈靈的倩眸中蕩漾著的無數摻雜不清的情緒。
柳茗香幾粒潔白的皓齒輕輕的咬著下唇,她輕輕地將雲淺身上的衣物剪刀一點點剪下來。雲淺白皙的背此刻卻彌漫著詭異的烏黑,令人觸目驚心。數十枚鋼針層次不齊地插在上麵,一隻袖箭完全沒入其中,還有無數道薄薄的劍痕。再看雲淺的手臂也被繃帶包裹著,此時早已被完全染成了暗紅色。原來他手臂上也有那麽大的傷口,真不知道他是忍著怎樣的劇痛在一直與人搏命。柳茗香的鼻子酸楚,兩行晶瑩地淚珠從臉頰滑落。
“少使,您吩咐的東西都送來了。”女教徒的在外麵戰戰兢兢地說。
柳茗香用有些髒的衣袖抹了抹臉,沉聲道:“拿進來放桌上,然後都出去門外麵候著。沒我的吩咐誰也不準進來或者離開。”
“是。”
柳茗香用毛巾沾了些熱水,將雲淺的背部輕輕的擦拭,然後再浸在烈酒中的紗布將雲淺的傷口周圍消毒。烈酒接觸到傷口,昏迷中雲淺也是微微一陣顫抖。
做完了基本的清理工作後,柳茗香將雲淺背部的鋼針一根一根拔出。這些鋼針上塗的都是毒箭門獨有的劇毒,柳茗香麵露憂色。接著,她輕輕地拿著一把小刀將雲淺背上的袖箭挑出。那袖箭若是再往上幾寸,隻怕就要傷及心脈了。
柳茗香的手在發抖,她在雲淺的背上又劃出了數到小口,接著一咬牙,將紅唇貼到了雲淺的背上。雲淺的背上的汗味和血腥味讓柳茗香幾欲作嘔,但她還是堅持著小口小口地將雲淺毒血吸出。
經過一番努力,雲淺背上的烏黑大都消散,隻剩下一些傷痕和青紫。柳茗香又仔細地為雲淺做了清洗和包紮,而後將他平放在床上。雲淺的麵色蒼白無比,然而眉心處卻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妖冶紅痕。
柳茗香霎時間崩潰。眉心那道不太顯眼的紅痕是一種致命奇毒的標致,丹砂描眉。此毒在這世間除了毒箭門獨有解藥外並無它解。當其侵入人的經脈後隻會在患者的眉心浮現淡淡的一縷紅絲,十分不易察覺。丹砂描眉專攻人心脈髒腑,擴散的速度取決於中毒者的內力。若是中毒者的內力不能有效護住心脈髒腑抵禦毒素侵襲,則很快就會斃命。
柳茗香將二十餘顆精炎丹就著溫水全部灌入雲淺口中,然後情急之下也不顧自己內傷,強行運功為雲淺的心脈髒腑加上一道額外的防線。這種強行用外力助守心脈的方法是極為凶險的。如果受功著自己的內力薄弱而不能成形的話,外來的力量反而加增毒素的蔓延,好在慕容居的一半修為給了雲淺莫大保障。有了自己的內力和柳茗香的內力雙重加持,雲淺的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做完所有事情,柳茗香已是心力交瘁。她隻覺眼前一黑,就趴在雲淺身上昏睡過去。
石室外,炎教幾個教徒焦急地等待著。這已經是大半天過去了,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少使下了死命令,他們一個內急一個口渴一個肚餓,卻又都不敢擅自離去。
終於,石室的門打開了。三個教徒看見了柳茗香就像看見了祝融大神顯靈一樣雙目泛光。柳茗香重新以麵紗掩麵,空洞的雙眼毫無情緒令教徒們都有些惴惴。柳茗香不作理會,隻是淡淡說道:“你,繼續在這裏守著,不準將這個石室裏有人的事情說出去,也不準讓任何人進來。剩下的你們兩個,去隔壁的石室準備一盆香湯,一套幹淨的衣服。”
兩個教眾如獲大赦,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那個留守的女教徒。
轉眼五天過去了,柳茗香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守在雲淺的身邊。
這一刻,柳茗香照舊坐在雲淺身旁閉目調息,卻感覺身邊的人輕輕動了一下。
雲淺幽幽轉醒,他朦朧之中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背影,開始輕輕呼喚著什麽,卻沙啞地隻能發出嘶嘶聲。柳茗香一驚,當看見雲淺微微睜開的雙眸不由地哽咽道:“你…醒了…!”
許久過後,雲淺神誌又恢複了幾分,看見映入眼簾的女子帶著綠色的麵紗,眼神中的失望一閃即逝。他的嘴微微張開,雙唇幹裂起皮。柳茗香見他狀況又穩定了些,急忙倒了杯水,溫柔地喂雲淺喝下。
純淨的水一點點滋潤著雲淺幹澀的口腔。幾個時辰過後,他感覺自己的嗓子終於不再灼燒了,有氣無力地啞聲問道:”我這是昏迷了幾天了?“
“五天…”柳茗香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後再也忍不住,俯在雲淺胸前傷心地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