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覺得有點蛋疼，沒錯，就是蛋疼。這個說法據說還是自家二小子傳出來的，雖然粗鄙不堪，卻已經在貴族私下聚會的圈子裏流傳了開來。現在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處境，李二陛下覺得是適宜的。

    翻著那一堆百騎司收集來的資料，李世民頭大不已。這個二小子，怎麽就這麽能折騰呢？居然還有言官飆乎乎的來彈劾他，說什麽楚王於民間收買人心，頗有不臣之意！？朕怎麽會用這麽蠢的貨色來做言官？

    “陛下！該歇歇了，喝碗蓮子羹吧。”

    熟悉而溫柔的聲音，是千古賢後長孫娘娘，她手裏捧著的，當然是能夠秒殺一切窮鬼，甜到齁死人的銀耳蓮子羹了。

    小碗放在禦案，長孫皇後習慣的站在背後，輕輕幫李世民按摩兩邊太陽穴。

    “觀音婢，你說，若是朕把大位傳給小二……”

    長孫皇後渾身微微一緊，很快又再次放鬆，失笑道：“陛下聖心決斷便是。”

    李世民苦笑搖頭：“不錯，若換了別個，或許求之不得。可咱家小二啊，怕是不稀罕這勞什子皇位。朕自弱冠起兵以來，殫精竭慮兢兢業業，好不容易登上這至尊之位。可等到坐上這皇位才知道，原來這所謂的人間至尊，在仙人眼裏，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陛下可是為趙王、魯王的事發愁？”

    “是啊，父皇那裏，雖然不曾向朕傳話，卻打發了黃誠去城南。嘿，你說這兩個混帳，長安城裏這麽大，都不夠他們折騰的？非得跑出城去欺負鄉下人，還偏偏撞在小二手上。真是……”

    “若這等事，撞在陛下眼裏，陛下當如何處置？”

    “朕至少要罰他……咦？觀音婢，你的意思是，就由著小二去鬧？”

    “陛下，非是臣妾推脫，隻是眼下這情形，若是陛下來處置，輕則易失民心，重則有違孝道，是進退兩難之局。若是由著寬兒去鬧，陛下隻需訓他幾句便可。至於太皇那邊，就由小二自家去解釋。如今這宮裏，若說太皇的體已，可沒人能比得過寬兒呢……”

    李世民眼中神彩越來越亮：“那可不，光是從彩虹手裏得來那些廚藝，就讓萬氏賺的盆滿缽滿。聽說隻因一味紅烤肉，就讓原本無人理會的豬肉漲了一倍價錢！酒樓裏添了個菜式，百姓又多了幾分收入。就這還是小頭，那小混帳隔三差五的就讓那兩頭鷹給父皇送東西……”

    長孫皇後又是一陣緊張：“陛下可是擔心……”她可是很清楚，自家這老公對皇位看的有多重。一旦懷疑李寬有幫老皇帝出山的苗頭，怕是又得父子反目了。

    李世民搖頭：“初時朕也曾有過憂慮，不過後來一想，若他真有意讓父皇重返大位，朕又如何能攔得住？他做的這般招搖，又哪裏是奪位的行止？顯然並無此意！不過是借機向朕宣示不滿罷了。再說，有他這樣的送財童子乖孫在，隻怕就是朕還宮於父皇他都看不上眼吧。”

    長孫皇後微微一笑：“太皇的性子本就安於享樂，如今這般，也算是自得其樂了。”

    要是李寬在現場，也隻能誇一句，好演技！這兩口子算是把演技融入到骨子裏去了，就連私下裏對話都這麽會演。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戲精夫妻了。

    不過就提到李淵的事來看，他們確實也沒說錯。李淵為人本來就有些重情義，這種特質在做臣子、做貴族的時候，是個很了不起的優點。這讓他在起兵之初，迅速拉攏起了大批人脈。

    可是這種重情義的性格，如果放在皇帝的位子上，那就成了嚴重的缺點。先是任人唯親，搞的手下功過難分，一片混亂。又在立儲的事情上，幾次三番拿捏不定。最後終於導至兩個兒子大打出手，殺的血流成河，自己也隻能被迫退位。

    事實上，李建成早在幾年前就曾經起過一次奪位的心思，可李淵挫敗他之後，居然就原諒了他。並且把當時應承的改立李世民做太子的事，就一腳抹了個幹淨。

    這樣和稀泥的搞法，雖然表麵上能夠一團和氣。可那種矛盾根源沒有解除，隻能讓衝突暫時隱藏起來，然後越積越盛。遲早壓不住，來個大爆發。可以說，李淵自己，才是真正導致那哥倆爆發決戰的由頭。

    如今李世民做了皇帝，他能退位做太上皇，其實已經算是不錯了。如果換了是建成上位，估計他老人家隻有死路一條。原因很簡單，建成是太子，他死了，人家是名正言順的皇帝。而李世民得位多少有點不正，有他在，起碼可以證明皇位傳承的法理正統。

    等再熬上十年八年，李世民徹底坐穩江山，就算李淵以後能熬過兒子，那也沒有複辟的可能了。可以說，隻要李世民沒有生命危險，李淵就能活的逍遙自在。

    李淵本人，也確實早已相通認命，現在每天就熱衷於在後|宮裏玩美人、造小人，吃吃喝喝各種享樂。現在又有乖孫李寬經常的幫扶，老頭的日子簡直美滋滋。

    這種情況下，李元景和李元昌的生母，莫嬪、孫嬪聯袂而來，哭著要為兒子討公道，就讓他有點不爽了。

    之前打發了黃誠出宮去接李寬，隨後皇帝那邊就傳來了詳細的事情原委。李淵一看就惱了，當場翻臉，訓的兩個妃子有如鵪鶉。

    “小小年紀，不思上進，整日貪圖享樂，於國於民有何益處？拿著親王的俸祿，還不夠他倆糟蹋？非得要去禍害民間百姓？漫說朕如今已然退位，就算朕在位時，這等戧民之徒，朕也絕不輕饒！小二處置的蠻好，去北地好好牧幾年牛羊，若是改的好了，朕自然會與小二說情接他們回來。若是死不悔改，朕就當沒生過這兩個孽畜！”

    “來呀！莫嬪、孫嬪教養不善，縱子行凶。事後又百般狡辯，意圖蒙蔽於朕。自今日起，打發去家廟清修，未奉詔，不得還宮見朕！”

    兩位美人從鵪鶉直接轉成了鼻涕蟲，哭啼啼著各種告饒。可惜，為了向皇帝兒子表態，也為了支持那個唯一能給自己安全感的乖孫，李淵連理都懶的理她們一眼。一揮手，由著內侍把兩人拖去家廟幽禁。

    消息傳到萬貴妃耳中，萬貴妃隻是淡淡一聲“知道了”就完事。她現在幸福著呢，兒子雖然早夭，但這過繼來的孫子可比親孫子還可人。現在不隻是娘家萬氏已經重新崛起，就連這兩座後|宮裏，她雖無皇後名份，但地位，卻是名副其實的第一人了。

    現在的萬貴妃，忙著給小鬆鼠喂鬆子。這可是小孫子前兩天托人專程送回來的呢，那隻名頭很大的老虎雖然叫小乖，可畢竟是猛獸，她到底是女流，還真不怎麽敢親近。至於那一對小鷹，看著就不喜人，光禿禿的，毛都沒長幾根，還整天張著嘴要討吃的。隻有這個大尾巴的小東西，越看越靈性，短短兩天，就成了萬貴妃最喜歡的開心果。

    眼瞅著天色漸晚，小黃門匆匆來報：“稟娘娘，楚王殿下回宮了，如今正要來向娘娘請安。”

    萬貴妃有點奇怪：“剛剛不是還說他在傳那些農人馴牛法兒嗎？怎得這般快？皇帝皇後那裏沒留他說話？”

    “娘娘，小的聽說……殿下根本沒去太極宮，直接就來了大安宮。”

    啊？這孩子……萬貴妃心中感慨萬千，連忙起身：“還愣著作甚？前頭帶路，去迎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