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聖心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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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緊關頭,還是長孫無忌身份特殊,多少能說上幾句話。在那群老家夥快要殺人的目光下,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
“小二呀!”身為親舅舅,這麽叫顯的親切,沒見皇帝都沒用尊稱嘛:“你之前給你大伯和四叔做的那幾個悼文,不是寫的挺好嘛?那是你跟誰學的?”
李寬一邊幫皇帝按摩腳板,一邊渾不在意的回道:“那個呀,那是老祖的書童李漁……老祖讓我跟他學識字,我識的字,都是他教的。”
長孫無忌環視一圈,大家表情都差不多,連忙追問:“舅舅的意思是說,那對子和祭文,是他做的還是你做的?”
“噢,那個祭文是李太白寫的。挽聯是我跟李漁學的,我跟他學了好幾年呢,做這個可拿手。你聽著啊,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蒙蒙,日下對天中……”
一口氣,不打折,把整個笠翁對韻的首節像貫口一樣倒了一遍,那嘴皮子的速度,簡直超出了整個時代的認知。
好工整!好文采!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這個,緊接著,就變的沮喪了,這是要把世上所有的對子一網打盡的意思?有這樣的例文在先,以後還讓人怎麽做文章?這豈不是要一步把後路走絕,讓後人無路可走?!
天呐,這比毀了聖賢還讓人揪心呐!
可這還沒完,就聽李寬悠悠道:“……這是冬韻上聲,還有下聲,一共十三個韻腳。後麵的李漁還沒編完,老祖又不讓我跟著學了……”
唉!除了一聲歎息,還能說什麽?
連李世民在聽到那串貫口的時候,都忘記了享受腳底按摩,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巴骨直衝天靈蓋,此文如果現世,絕對是文教大事啊!不過嘛,對那幫儒生來說,或許是喜憂參半,可對一國之主來講,嘿嘿,隻有用不用得上,怎麽用了好處最多,怎麽可能是壞事?!
長孫無忌還想追問,一下就被身邊的孔穎達揪住了衣服,那眼神說不出的複雜,一半是祈求,一半是威脅:求你了,別問了!你要再問,先把老夫殺了吧!
也顧不上講究什麽禮節了,眾臣一聲不吭拱手向皇帝施個禮,逃命一樣悄悄遁走。一個個屏息靜氣,唯恐打擾了楚王殿下,又讓他說出點什麽來……整個場麵說不出的詭異。
殿內禦座上,皇帝和李寬父慈子孝其樂融融。大殿外,十幾位重臣聚在一起,愁眉苦臉相對無言。
良久,同樣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的褚遂良他爹褚亮開口打破沉默道:“要不?今天這番話,就當沒有過?”
眾人不言,唯有孔穎達歎息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啊!依老夫看,還是聽憑陛下聖心獨斷吧!”
這是要向皇帝投誠的意思?眾人很快就明白了老孔的難處,畢竟“長得很醜那個孔老二”是他家祖宗呐。為了維護祖宗名譽,除了妥協,還有啥招?今天真不該來湊這熱鬧!
再說了,這事是你想捂就能捂得住的?且不說陛下會不會拿這事向那些世家豪門開刀,就說現場這些人裏,有多少是巴不得儒家弟子趕快去死的武將勳貴?信不信到不了晚上,殿下說的那些話就能傳的滿長安都知道?!
這時,負責為大家提供廊下食的侍者低聲詢問諸位的要求。
最邊上的溫彥博突然兩眼一亮:“嗯,老夫要一份紅燒肉蓋澆飯,再來一碗牛肉湯。”
蕭瑀就氣的不行:“大臨!這時候你還有心情吃喝?!”
溫彥博笑道:“下官倒是覺得,今天這場戲,是咱們那位殿下故意的……”
什麽?這是什麽意思?所有的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溫彥博揮手打發侍者去準備夥食,低聲解釋道:“咱們這位王爺看著雖然年幼,可肚子的墨水卻半點不少。旁的且不論,那日在定襄城中,與義成殿下論及玉璽時,那番高論,可是連茂約兄都讚不絕口的。嘿,再加上他這一路南返,沿途說的那些話,誰敢說他胸無點墨?”
唐儉苦笑道:“這麽一說,仔細想想,還真是讓他那懵懂樣子給騙了!誠然,這位殿下可能不怎麽喜歡製藝文賦一類的功課,可他的學識見識,卻真真是遠勝我等的。”
孔穎達點頭:“如他所說,九天十地,六道萬界,他都是往來無礙的,見識肯定遠勝我等凡夫俗子。再說褻瀆聖賢,那就更是笑話了。就換了是你我,每日可隨意與那些前賢先聖麵談說笑,哪裏還能崇敬得起來?!”
蕭瑀也插話道:“或許那些關於聖人的言論有諸多意會之處,可那是天庭、仙界,非我等能夠想像。誰敢保證他說的就都是假的?如殿下所言,縱然在仙界,神仙們也要自食其力,才能換取供奉。開創文教,啟民靈智,在凡間或許是大功德,在仙界又算得上什麽?”
長孫無忌道:“看來,還是得回到孔祭酒的意思上,咱們哪,還是聽憑陛下聖心決斷吧!”
眾人紛紛點頭,默契的將此事就此打住。然後便是值得期待的禦廚手藝廊下食環節了,原本被特賜每日加食一個雞腿的長孫無忌早就放棄了那份榮耀,和大家一起,每天換著花樣的吃各種新鮮美食。若是後半天沒啥事,吃完還要帶點回去給家人分享,美其名曰沾點皇家仙氣,其實就是嘴饞占便宜。
勤政殿內,李寬的按摩手法教學已經完成,幾位內侍表示這個不難學,很快就能掌握。也向李寬保證,以後每天都會在陛下工作間隙為他按摩一番。
李世民笑著穿回足衣和靴子:“小二,阿爹在布政坊收拾了一處房子給你開府,等你閑暇下來記得去看看。有什麽要添置改動的,告訴將作監。”
布政坊和皇宮西牆隻隔了一條街,那房子以前是元吉的齊王府。原本曆史上,在改元貞觀之後,李世民就把這處王府賜給了功勞最大的尉遲恭。可這次,就算李世民願意,尉遲恭也不敢要了,算來算去,似乎隻有給李寬才沒人敢說三道四。
李寬卻大搖其頭:“才不要!我回長安又呆不了幾天,住祖母那邊就行了。給個房子還得找人打理,費時又費力還沒用。用孟軻老頭的話說,這是浪費納稅人的錢!”
嗯?納稅人?浪費?李世民訝然,稍一思索,這個說法還真是貼切!不過那房子,可是齊王府啊,你這一臉嫌棄的表情是什麽意思?真想揪著耳朵告訴他,那裏麵的東西,值錢著呐……又一想,嗨,我家小二稀罕那點銀錢?!
得,手上又多出個能用來收攏人心的籌碼,這個兒子可真讓人開心!至於說到留兒子在長安?趕緊打住!
這出去浪了四五年都無聲無息,回長安還沒幾月,就搞的舉世震驚。要隻是去北邊草原折騰也就罷了,可他是到哪兒都折騰啊!就他給那些苦哈哈說的那些話,換個人講,妥妥的就是謀反,誅三族都是輕的。
回皇宮吧,還沒進門,就先給兩位親王發配到沒影的地方去放羊了。本來今天是想讓他在眾臣麵前刷個好感的,結果差點嚇死人……算了算了,還是讓孫神仙頭疼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