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黛玉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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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來這日未時交芒種節。

    尚古風俗:凡交芒種節的這日,都要設擺各色禮物,祭餞花神,言芒種一過,便是夏日了,眾花皆卸,花神退位,須要餞行。

    然閨中更興這件風俗,所以大觀園中之人都早起來了。

    那些女孩子們,或用花瓣柳枝編成轎馬的,或用綾錦紗羅疊成幹旄旌幢的,都用彩線係了。

    每一顆樹上,每一枝花上,都係了這些物事。滿園裏繡帶飄颻,花枝招展,更兼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讓,燕妒鶯慚,一時也道不盡。

    且說寶釵、迎春、探春、惜春、李紈、等並巧姐、平兒、香菱與眾丫鬟們在園內玩耍,獨不見林黛玉。

    迎春因說道:“林妹妹怎麽不見?好個懶丫頭!這會子還睡覺不成?”

    寶釵道:“你們等著,我去鬧了她來。”說著便丟下了眾人,一直往笑傲山莊來。

    正走著,隻見林仙兒等十二個女戲官也來了,上來問了好,說了一會閑話。

    寶釵回身指道:“她們都在那裏呢,你們找她們去罷。我叫仙兒娘去,馬上就來。”說著,便逶迤往絳珠樓而去!

    且說林黛玉因夜間失寐,次日起來遲了,聞得眾姐妹都在園中作餞花會,恐人笑她癡懶,連忙梳洗了出來。

    黛玉心中氣賈玢花心,卻也有些惦念,便前去棲梧台,進來後便聽賈玢說她偏激,是他的天魔星!

    當即心灰意冷,說道:“既然如此討厭我,那我回蘇州好了,免得讓你心煩!”

    黛玉說完便哭著跑了,賈玢趕緊鬆開王熙鳳,快步追趕!

    兩人一先一後,進入絳珠樓,恰巧寶釵到來!忽然抬頭見賈玢進去了。

    寶釵便站住低頭想了想:姐夫是從小兒看著林黛玉長大的,他兄妹間又有婚約,多有不避嫌疑之處,嘲笑喜怒無常!

    況且林黛玉素習猜忌,好弄小性兒的。此刻自己也跟了進去,一則姐夫不便,二則黛玉嫌疑。

    罷了,倒是先回去的妙,便抽身而走!

    賈玢被黛玉擋在門外,怎麽拍叫都不應,好話說盡,嗓子都冒煙了,依然不理自己!

    紫鵑偷偷出來,說道:“老爺,您先到別處歇會兒,等姑娘的氣小些了,您再過來,現在她肯定不聽您說的!”

    賈玢想想便退了出去,一時有些懊惱,垂頭喪氣的出了山莊,在園子中瞎逛!

    行行轉轉便到的一處,眼前大亮,卻見一幅女子戲蝶的畫麵!

    原來寶釵剛要尋別的姐妹去,忽見前麵一雙玉色蝴蝶,大如團扇,一上一下迎風翩躚,十分有趣。

    寶釵意欲撲了來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來,向草地下來撲。

    隻見那一雙蝴蝶忽起忽落,來來往往,穿花度柳,將欲過河去了。

    倒引的寶釵躡手躡腳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嬌喘細細。

    賈玢正看到這副美景,心中鬱氣一時消散不少,便行到近前,笑道:“寶妹妹真好興致!”

    寶釵正拿帕子擦汗,見賈玢過來,有些羞澀,笑道:“你不是在哄你情妹妹嗎,如何到得此處?”

    賈玢被她美人香汗之態迷住,拿過她的手帕,為她拭汗!

    寶釵麵色更紅,閉眼不敢看賈玢,卻被賈玢含住櫻唇,又感到身上要害被襲擊,不禁羞怒,奮力抵抗,無奈身子嬌弱,隻能承受了!

    賈玢過足癮後,鬆開寶釵紅唇,說道:“我能給你想要的了!”

    寶釵臉上一喜,又板住臉,道:“我在你心中便如那風塵女一般嗎?”

    賈玢忙道:“沒有的事,我一向欣賞你的為人處事,喜歡還來不及,怎麽會看輕你呢?”

    寶釵眼中淚光閃閃,道:“那你為什麽總輕薄於我,難道我真比不得林黛玉嗎?”

    賈玢正要解釋,寶釵掙脫開來,扭身跑開了!

    賈玢有些糊塗,今天真是處處受挫,今日犯桃花煞嗎?

    漫無目地的在園中遛著,因想到白居易的詩中有: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便來到桃林中,見滿山的桃花繽紛,不由得有些出世之感,猶未轉過山坡,隻聽山坡那邊有嗚咽之聲,一邊數落著,哭的好不傷感。

    賈玢心下想道:“不用猜了,準是我那顰丫頭,受了委曲,跑到這個地方來哭。”

    一麵想,一麵放輕腳步,聽她哭道是: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複去。……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賈玢心遭重擊,眼淚控製不住的落下,自穿越以來,他一直順風順水,更與黛玉兩情相悅!

    曾幾何時,他發誓莫教佳人再流淚,萬沒想到,這悲切的葬花吟仍舊出世了!

    聽到“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等句。

    不覺慟倒山坡之上,試想黛玉的花顏月貌,將來亦到無可尋覓之時,焉能不心碎腸斷!

    既黛玉終歸無可尋覓之時,推之於他人,如王熙鳳、寶釵等,亦可到無可尋覓之時矣。

    王熙鳳、寶釵等終歸無可尋覓之時,則自己又安在焉?

    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則斯處、斯園、斯花、斯柳,又不知當屬誰姓矣!

    想至此處,不禁痛哭出聲,悲道:“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人何以堪呐!”

    且說林黛玉隻賈玢私會寶釵一事,久久未釋心懷,今早又聞賈玢之語,更添心傷。

    又可巧遇見餞花之期,正是一腔無明正未發泄,又勾起傷春愁思,因把些殘花落瓣去掩埋,由不得感花傷己,哭了幾聲,便隨口念了幾句。

    黛玉正自傷感,忽聽山坡上也有悲聲,心下想道:“人人都笑我有些癡病,難道還有一個癡子不成?”想著,抬頭一看,見是賈玢。

    黛玉看見,便道:“啐!我道是誰,原來是這個狠心短命的……”剛說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長歎了一聲,自己抽身便走!

    賈玢心正悲慟沒去理她,自語道:“都走吧,走了我就無牽無掛了!”

    黛玉走了幾步,不見他追來,便不覺得走慢了些,又聽得他所言,返身回去,哭道:“你傷了我的心,卻又抱怨人不理你,你怎能如此霸道呢!”

    賈玢大哭了一通,心裏好受了些,將黛玉拉到懷裏,抱著哽咽道:“顰兒,你讓我好心疼,痛徹心扉呀!我改變你的命運,卻給不了你幸福,我羞愧難當啊!”

    黛玉哭道:“你還能丟下我不管了嗎?”

    賈玢搖頭道:“不會,永遠不會,就算你不喜我了,我依然要守著你!”

    黛玉輕聲道:“表哥,以後別再傷我了好嗎?”

    賈玢道:“我不會再發誓了,你看我的行動吧!”

    黛玉道:“好想就這麽依靠著,哪也不用去,什麽也不用想!”

    賈玢笑道:“顰兒好浪漫,藍天白雲,落花美人!”

    黛玉笑道:“還有一個大蘿卜!”

    賈玢問道:“哪有蘿卜呀?”

    黛玉用手指著他的胸口,笑道:“這是個花心大蘿卜!”

    賈玢嘿嘿笑著,握住黛玉的小手,席地而臥,看著天上雲卷雲舒,四周落英繽紛,好一個世外桃源!

    賈玢吟道:“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黛玉偎在賈玢懷裏,輕笑道:“詩是好詩,意境雖好,咱們終歸是空想一場!”

    賈玢緊了緊手臂,道:“莫話將來,咱們隻珍惜眼前吧!”

    黛玉問道:“剛剛被你的詩勾動心弦,你肯陪我在這裏,看星星,看日出嗎?”

    賈玢笑通:“佳人相邀,小生敢不相陪?”

    黛玉笑道:“你隻能算武生!”用手輕摸著賈玢胡須!

    賈玢輕拍黛玉後背,道:“以後有氣隻管往我身上撒,不許偷偷哭成小花貓了!”

    黛玉罕見的撒嬌道:“你以後不許再說我不好了!”

    賈玢道:“你也別再賭氣不理我了,咱們有矛盾就好好說,行嗎?”

    黛玉歪著頭,道:“好吧!以後你得聽我的!”

    賈玢伸出三根手指道:“此後對林大姑娘言聽計從,絕不惹她生氣!”

    黛玉滿意的親了他一下,道:“先獎勵一個!”

    兩人從正午到夜晚,一直擁臥在此,看星星看月亮,真有些浪漫呢!

    賈玢肚子裏一陣轟鳴,餓的有些難受,可黛玉整整睡了半天,到現在都不曾醒!

    晚上也有些涼了,賈玢拍了拍她小臉,叫道:“顰兒醒醒!”如是片刻,仍舊無果!

    賈玢索性將她橫抱而起,向笑傲山莊行去!

    懷裏的黛玉忽得笑道:“怎麽不看日出了?”

    賈玢見她醒了,便要放她下來,黛玉不依,笑道:“這點重量你便受不住了嗎?”

    賈玢無奈隻得抱著她繼續走,說道:“你現在真有些份量了!說明我養的好!”

    黛玉窩在他懷中,舒適至極,笑道:“真不要麵皮!”小眼珠一轉,又道:“咱們去瀟湘館吧!”

    賈玢問道:“那裏久未居住,怕有些潮吧!”

    黛玉道:“我每天讓人打掃的,幹淨的緊!”

    賈玢可憐兮兮的道:“咱們去哪吃飯呢!”

    黛玉笑道:“我不餓,你自己想辦法!”

    兩人快步行到瀟湘館,賈玢將黛玉放在床上,便要尋些吃食,黛玉兩手環著他脖子不放,笑道:“我有新抹的胭脂你吃不吃?”

    賈玢知她用了寶玉的典故,便說道:“好妹妹,快讓我嚐嚐!”說罷便湊上去一番熱吻!

    良久,賈玢仰躺在床上,笑道:“人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這是色不飽腹腹中饑呀!”

    黛玉捂著嘴笑道:“看你那傻樣,要不找寶玉尋點吃食!”

    賈玢雙眼一亮道:“著呀,我怎麽忘了他呀!”翻身而起便要拉著黛玉去怡紅院!

    黛玉說道:“寶玉那裏鶯鶯燕燕的極多,你可不能瞎看!”

    賈玢笑道:“我要說,我的眼裏隻有你,你信嗎?”

    黛玉幽幽的說道:“打死也不信,還有鳳姐姐,寶妹妹呢!”

    賈玢頭大道:“怎麽又轉回來了!”

    黛玉道:“這是你一生的把柄!”

    賈玢笑嘻嘻的將她拉拽著弄到怡紅院門口,道:“在外人麵前注意點,別跌了大學士夫人的份兒!”

    黛玉呸道:“我哪有那福氣呢!”一邊說一邊敲了敲門!

    誰知秋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沒好氣,剛剛湘雲來了,那秋雯正把氣移在湘雲身上,正在院內抱怨說:“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

    忽聽又有人叫門,秋雯越發動了氣,也並不問是誰,便說道:“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

    黛玉素知丫頭們的情性,她們彼此玩耍慣了,恐怕院內的丫頭沒聽真是她的聲音,隻當是別的丫頭們來了,所以不開門,因而又高聲說道:“是我,還不開麽?”

    秋雯偏生還沒聽出來,便使性子說道:“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人進來呢!”

    黛玉一時有些尷尬,她以前與寶玉有些疏遠,自從各自定下親事後,倒親近起來,兄妹之情愈加深厚!

    賈玢亦知黛玉難堪,,出聲道:“開門,是我!”

    秋雯又聽一男聲開口,雖然氣極,但怕得罪了主子爺,隻得將門打開!

    賈玢見門打開,揮手一記耳光,抽得秋雯原地轉了三圈,罵道:“她也是你能嗬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