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浮生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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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時,上層士人已形成了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沐浴的習慣。以至於官府每五天給的一天假,也被稱為“休沐”。
薑維到羽林衛已經一個月有餘,之前因為關心將士訓練,故而一直待在軍中。而隨著大比之日臨近,各屯將都是卯足了勁操練手下。眼見事情都已進入正軌,再也沒什麽可以擔心的,薑維就趁勢告假,領著薑武回家探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一別經月,家人見麵,自然是份外親熱。薑母親自下廚,做了他愛吃的羊肉餡兒的餅子,她笑著堂中陪著用膳,自己卻一口不吃,全部推給兒子,還不時詢問起軍中情形,薑維挑了些軍中趣聞講,直把薑母逗得開懷大笑。
南廂房裏,薑武也是一邊大吃大嚼,一邊吹噓在軍營的所見所聞,唾沫橫飛,倒是把薑文聽得羨慕得很。
馬鈞與薑維一路南行,早已是生死之交,即使受了官職,他也是住在薑維宅邸中。待到下午,他得到消息,也是提早回到家中。
他已經上任五經博士一職,一身官服,精神了許多。薑維上下打量一番,讚道:“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德衡兄這番打扮,說是一派通儒也不為過。為官這幾日感覺如何?”
馬鈞笑道:“鈞與尹…尹從事共事,隻需專心研究經學即可,還算空閑。”
薑維這才知道,馬鈞的長官正是傳授他麵君禮儀的尹默尹思潛。雙方既然有一斷香火緣,那他在公府中也算有了“靠山”,自然不容易被他人欺負,當下便放心了幾分。
閑聊兩句,馬鈞忽道:“有…有一物要贈於伯約,還請稍…稍候。”說完,起身往自己的房中行去。
不一會兒,馬鈞捧了兩個用布帛包裹住,約莫三尺見長的物什回來。他掀開其中一個布帛,卻是一支用榆木打造的刀鞘。
隻見此物風格古樸,鞘鄂、手柄、鞘尾三個部分都用金燦燦的黃銅鍛片包裹,陰刻龍鱗虎紋,瞧著十分威武。
先秦時代起,貴族士子多佩長刀寶劍出行。出於保護兵器並且防止佩戴者被誤傷的目的,以刀鞘劍鞘包裹之。
到了東漢末年,皮革成為最為廣泛使用的製作鞘具的材料。劉備賞賜給薑維的神刀麟嘉,原配的就是一支犀皮刀鞘。皮鞘最大的優點就是韌性強,抗壓、抗折,缺點也十分明顯,怕水怕風沙,需要時常保養維護。
木製的刀鞘則能很好保護刀身,即使鞘內進入了沙石,也會從鞘底的開口漏出,不會磨損刀身。而且鑲以金屬佩飾,比之皮鞘自然威武不凡。
也正因如此,馬鈞那日見到薑維蒙賜此刀時,便起了為他打造一支木鞘的想法。
薑維從馬鈞手上接過,細細觀賞了一陣,隻見這支刀鞘的木胚經過細細打磨,做工精良無匹。
馬鈞笑著催促道:“伯…伯約何不試著以刀入鞘?”
“難道其中還有秘密?”薑維好奇心起,取過麟嘉,將刀身緩緩收入鞘中。
刀入鞘時,前麵三尺十分鬆暢,待到最後一分時,刀鞘陡然變緊。等全部入鞘,竟然嚴絲合縫,刀身與刀鞘恍然合為一體,哪怕左右搖晃,刀在鞘中也是絲毫不會晃動。
原來馬鈞所製的刀鞘在鞘鄂內部設了一個機關,與刀身的鎺金相夾,達到了固定的目的。這幾個配件的鬆緊搭配得十分要緊,鬆了刀會脫出來,緊了不好拔。
以當時製作刀鞘的工藝,尚不能達到這般鬆緊適中的手感,眼前的這支刀鞘可謂是天上地下,獨此一份了。
薑維心中驚訝,馬鈞隻是在賞賜當日**過麟嘉一會兒,此刻竟然能準確製作出適合的關卡,可見他於機械關節一道果然天賦異稟。
當下不由得連聲讚道:“腰間寶劍匣中鳴,果真好鞘!”
馬鈞笑道:“喜歡就好。”說話間,他又打開另外一個布帛,是又一支形製一模一樣的刀鞘:“平日裏做些物什,習慣一次做…做兩個,防止一個做差了,還有一個可以備用。此次運氣甚…甚好,兩個都做成了。就…就一並贈於伯約罷。”
薑維仔細摩挲著著這兩支刀鞘,忽想起晚上參加張苞生辰宴會的禮物尚未準備,張苞那日與自己一起受賜神刀“虎貔”,而眼前多出的一支刀鞘豈非為他量身訂造的嗎?
下午,薑維便在薑文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得洗了一個熱水澡。他頭發尚未幹透,隻用一隻木簪隨意挽起發束,散發出皂角的清香,身上換上一襲幹淨的青色長袍,腰間係上獸口吞金帶鉤,腳踩牛皮軟靴,瞧著自有一股英武之氣。
張苞為右將軍張飛之子,時任虎賁中郎將,所結交的應當也多是這個級別的官二代。薑維自忖位卑人輕,生怕失禮,故而攜了禮物,較宴會約定之期提早了一刻鍾到達右將軍府。
時華燈初上,右將軍府早早地掛上了火紅色的燈籠,門牆外的上門洞大開。張七正在大門口迎賓。薑維知他是為當年跟隨張飛轉戰南北的十八騎燕將之一,心中欽佩,行了一禮後,將禮物和名帖交於他手。
張七回了一禮,派了一個小廝引薑維入內。
張飛有四個兒女,都有獨門獨戶的院子。今日的宴會就在張苞的院中舉行。
右將軍府占地頗廣,門庭重深,亭台樓閣縱橫。走了好一會兒,才堪堪經過正堂,來到張苞居住的院落。令薑維大吃一驚的是,院中布置竟然十分清雅,竹林石亭,廳榭精美,儼然是文人雅士的住所。
張苞換了一身錦衣,正在廳前迎賓,陡見薑維露出驚訝的神情,知他所想,老臉瞬間就是一紅,忙輕咳一聲,上前與薑維相互見禮。好在他膚色黝黑,倒也瞧不出什麽變化,
院中大廳裏,數之不盡的仆從侍女進進出出,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張苞將薑維引到亭中稍坐,無奈道:“家父向來喜歡風雅之物,整座府邸都是按照他的意思裝扮,倒讓伯約見笑了。”
薑維在後一世時常聽說張飛此人附庸風雅,能寫一手好字,今日看來隻怕並非空穴來風啊。隻是在他固有印象中,張飛是個豹頭環眼的莽漢,假如真人是個白麵書生,那就太顛覆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