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君子藏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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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無窮無盡的的白雪覆蓋著山頂。狂風呼嘯,雪花打得人生疼。兩個人影步履蹣跚、艱難向上攀爬。
“到底還要多久?”上官晨曦的聲音被風雪遮蓋,聽起來有些模糊。
“已經到了!”趙軍寶忽然轉身,從腰間的腰帶中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長劍。雖處在狂風暴雪之中,他卻如山如嶽、屹立不倒。這一刻,他才顯露出君子劍的氣質——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你難道不在乎妻子和孩子的命了?”上官晨曦沒有太吃驚,他隻是奇怪。
“我相信晴雪,晴雪也同樣相信我,所以我決不能做讓她失望的事。”趙軍寶手中的劍仿佛與漫天風雪融為了一體,去勢凶猛地刺向上官晨曦。
“淑女劍——方晴雪?那與如何,隻怕她已經死在雲熙手上了。”上官晨曦冷笑,長劍出鞘,點點寒光閃動,仿似落英紛飛,肉眼完全捕捉不到劍刃所在。
一連串金屬交擊的聲音連珠炮般響個不停,趙軍寶居高臨下,招式沉穩,猶如昆侖雪山壓著上官晨曦。上官晨曦雖暫處下風,卻毫不示弱,靈動的招式讓人捉摸不透,潛藏在雪花中的殺機,屢屢令趙軍寶心驚不已。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選在這裏動手,但這裏將成為你的墳墓。”上官晨曦手中的長劍速度越來越快,伴隨著漫天風雪,無數寒光穿過趙軍寶的劍勢,紛紛刺向他的身體。
午後的陽光照進山穀,門外傳來幼童嬉戲的歡笑聲,方晴雪滿臉倦意地擦拭著趙軍寶打造的並不精致的方桌。
“我來吧,嫂子。”上官雲熙搶過方晴雪手中的抹布,有些笨拙地忙碌著。
“還是我來吧。”方晴雪含笑扶著上官雲熙坐到一旁,她忽然覺得小腹有些疼痛,她低頭看了一眼,明晃晃的長劍刺穿了她的身體,殷紅的鮮血浸濕了衣服。
“人質隻要一個就好。”上官雲熙甜美的笑臉看起來那麽的惡毒。
“娘親,我和青兒捉迷藏,怎麽都找不到她,快來幫幫梅兒。”門前忽然傳來趙梅兒奶聲奶氣的聲音。
“梅兒快跑——!”方晴雪用力抱住上官雲熙,聲嘶力竭地喊道。鋒利的劍刃在她身體中攪動,劇烈的疼痛和失血的乏力令她幾欲暈厥。
“滾開!”上官雲熙猛地抬腳將方晴雪踢飛,長劍抽出,鮮血飛濺。趙梅兒推開門扉,瞪大了雙眼,驚恐地望著撲向自己的上官雲熙和那柄森然可怖的長劍。
方晴雪強忍著劇烈的眩暈感,用力咬破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全力擲出。鋒利的軟件快如閃電,上官雲熙感到背後有異,側身躲避仍然被刺中持劍的右臂。劇烈的疼痛傳來,長劍脫手落地。
方晴雪,忍著小腹的劇痛,閃身抱起趙梅兒,翻身爬上趙軍寶的白馬,催馬奔向山穀入口。串串鮮血灑落,驚魂未定的趙梅兒看到娘親流血,忍不住嚎啕大哭。
“梅兒乖,不要哭。”方晴雪虛弱地安撫著趙梅兒,不時回頭望向充滿甜蜜回憶的茅屋。一襲紅衣的上官雲熙破屋而出,她左手按著鮮血淋漓的右臂,表情猙獰地盯著方晴雪嘶聲喊道:“你們都得死!”
昆侖山,風雪驟然停歇,徹骨的寒意未曾消減,天地清明,滿眼雪白。上官晨曦臉上的表情漸漸僵住,他那難以捉摸的劍刃正被趙軍寶牢牢抓在手中,無論他怎麽用力都無法擺脫。
“怎麽可能?”他望著趙軍寶的長劍狠狠劈向自己的麵門,忍不住失聲驚叫。情勢危急之下,他無奈放棄奪回長劍的心思,狼狽撲倒,順勢沿著雪山一路向山下滾去。
“等著給你妻兒收屍吧!”上官晨曦被隱藏在鬆軟雪層下的岩石撞得慘叫連連,氣急敗壞地恐嚇道。
趙軍寶追之不及,扔下上官晨曦的劍,神色擔憂地望向遠方,心中默默為妻兒祈禱。他低聲呢喃道:“晴雪,如果你和孩子有事,我絕不苟活。”
方晴雪麵如死灰,氣息微弱,勉力抱著趙梅兒伏在馬背上奔逃。駿馬純白的鬃毛染上了斑駁的血色,兩人路過的草地上同樣灑下了殷紅的鮮血。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她必須堅持,她能感覺到,上官雲熙一直在他們身後。
“娘親,梅兒以後一定乖乖聽話,你不要不理梅兒。”趙梅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哽咽著抱緊自己的娘親。
方晴雪想要安慰一下趙梅兒,可她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強烈暈眩感襲來,她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子無力地從馬上墜落到地上。
“娘親!”趙梅兒驚叫,想要從馬上下來,奈何駿馬早已受驚,女主人落馬卻依舊馱著小丫頭馬不停蹄。
望著漸漸遠去的趙梅兒,方晴雪漏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美麗的雙眸漸漸渙散,微弱的氣息漸漸消失。過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衣衫淩亂的上官雲熙出現在方晴雪倒下的地方。可能是因為趕路,也可能是因為憤怒,她的氣息十分紊亂,簡單包紮的右臂微微的顫抖著。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方晴雪,猛地刺出一劍,狠狠紮在對方心髒所在的位置。見方晴雪依舊一動不動,她才略微放鬆,本該傾國傾城的俏臉上露出令人厭惡的惡毒神色。她的花容月貌因為猙獰的表情而扭曲,如癲如狂。她揮舞著長劍胡亂地砍在方晴雪早已失去生命的嬌軀上,泄憤式地摧殘著佳人的香骨。血肉飛濺,落到上官雲熙的臉上令她越發興奮。漸漸的,方晴雪的遺體變得血肉模糊、難以分辨,一眼望去,令人幾欲作嘔。
一望無際的草原,空曠遼闊。隻有一個癲狂的紅衣女子做著令人發指的行為,天空中盤旋著幾隻虎視眈眈的禿鷹。氣喘籲籲的上官雲熙露出如蛇蠍般惡毒的冷笑,她手中的長劍已被血肉完全覆蓋,看起來有些滲人。
“來吧,吃吧,可惡的女人,這就是你的下場。哈哈哈!”她神經質地獰笑,轉身搜尋馬蹄留下的印記,再次提起輕功追著趙梅兒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芳草萋萋,溪水幹涸。遠離塵世的山穀比平時更加安靜,靜得可怕,連鳥叫蟲鳴都聽不到。山穀入口,一位長袍袈裟、脖掛念珠的青年僧人抱著趙青兒悄然而至。他麵露慈悲,望著破損的茅屋和隨處可見的鮮血,閉目不語,輕輕伸手掩住趙青兒的雙眼。
趙青兒原本輕鬆歡快的小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道:“無念大師,娘親和妹妹死了嗎?”
無念神色恢複平靜,不悲不喜地說道:“她們不在此地,該是有驚無險。”
“我想他們了。”趙青兒露出了她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複雜神色。
“貧僧自少林遠來此地學習大乘佛法,有幸結識你的雙親,乃是莫大的因緣,”無念眼觀鼻鼻觀心,“既然你們一家蒙難,貧僧斷不能坐視不理。”
“謝謝大師。”女童的眼角閃過一絲淚光,她將頭埋在無念寬闊的懷中,努力地忍耐著哭泣的衝動。
微風輕輕吹進山穀,拂過無念和趙青兒,絕對的安靜令人心中煩悶,無念不動聲色地抬起頭,望著天空中翱翔的禿鷹,若有所思地望向它們展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