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孫君子和溫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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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老板知道孫不器是個在校學大生,耳根子比較軟,也富有同情心。他本想用“苦肉計”博取同情心,讓對方乖乖的就範,“主動”撕毀協議,但是看到乖巧懂事的女兒,心疼自己的小模樣,馬上淚如雨下,老淚縱橫!
女兒出生以來,他既當爹又當媽,時時刻刻琢磨怎麽成為一個合格的奶爸,一千多個沒有早晚的日日夜夜,一千多個思念、怨恨、痛苦夾雜的日子,都被女兒稚嫩的動作,奶聲奶氣的安慰所熨平。
溫老板趕緊擦幹女兒的淚水,擠出一張笑臉,哽咽著說道:“嬌嬌不哭,爸爸沒有哭,剛才在和孫叔叔開玩笑呢。”說完話,求助似得望向孫不器。
孫不器抬頭看著天花板,唯恐低頭的時候,眼淚會流下來。
前世,弟弟做心髒手術的時候,他沒有哭,要安慰父母,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父親患糖尿病的時候,他每天笑嘻嘻地和母親插科打諢,戲稱這是小病,是“富貴病”,代表咱家的日子好了!
前世女友離開的時候,孫不器幫對方打包好行李,付完出租車的車費後,還給司機一部分小費,特意關照對方:一定要開進“前”女友新租小區的裏麵。女孩行李太多,來回搬運不方便。
他目視著出租車緩緩地離開,直至融入了車的海洋,仍然不願意離去,仿佛依然能看到車內的情況;一個人回到了出租屋內,孫不器也沒有流淚,因為知道流淚毫無意義。
總有一句話讓你淚流滿麵!孫不器被父女相濡以沫的場景感動,心髒被小女孩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擊中,再也沒有巧計得逞的洋洋得意。
溫老板安慰好嬌嬌,溫柔地看著女兒,一步三回頭的走進隔間裏。
他伸出右手,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孩子不懂事,剛才讓你見笑了!正式介紹一下,鄙人溫破虜,家父在東北服役時,正好趕上珍寶島事件;我出生後,他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原來是軍人之後,怪不得不敢輕易毀約。
孫不器忙伸出手,鄭重的自我介紹,“我叫孫不器,是瓊大英語係的學生。溫大哥,咱倆的名字很有緣啊,都是生僻到極點。”
兩人一本正經的自我介紹,把破爛的音像店,當成了莊重的人民大會堂。
溫破虜憨笑著自嘲,“朋友們都叫我溫大嘴,好多事情都敗在我這張“破”嘴上,把不住門!你叫我大嘴,或者溫大嘴,剛才的事情……”
孫不器連忙阻止,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誠懇的說道:“大嘴哥,同學叫我sd,也有人叫我孫君子。剛才的事情,我也有錯,咱們就此揭過把。這筆生意,還是按照市場價走,不然我於心不安。至多別人賺100,你賺我80就是了,不過一定要保證質量啊!”
貨物沒有到手,如果溫破虜給孫不器假冒偽劣商品,或者直接賴賬,後者也毫無方法。再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留一線!
不為這個原因,孫不器也要為可愛、可憐的小姑娘嬌嬌考慮,狠不下心腸,對單親奶爸步步緊逼;相反,他不但撕毀對自己有利的協議,還主動做出讓步,讓出一部分利潤。
溫破虜本想拍胸脯承諾,剛才的協議依然有效,但是想到客流稀少、生意困難的店鋪,養女兒的巨大花費,硬生生的把話悶在喉嚨裏。他發出一聲魏然長歎,緊緊地握住孫不器的手不撒開。
一文錢難死英雄好漢,秦瓊賣馬,楊誌賣刀,無異於在戰場上,士兵賣掉自己的兵器和護具。
孫不器剛才表現出對女兒嬌嬌,發自內心的喜愛和善意;溫破虜引對方為知己,大談音像店幾年前的輝煌,現在的生意冷落。
從開門做生意的那一刻,他就不賣假貨、水貨,隻賣正版商品;鋪子的生意從繁榮到慘淡,依然初心不改,堅持了整整五年。
但是市場變化無情,本來生意興隆、日進鬥金的音像生意,現在越來越難做。大家要麽買10塊錢三張碟的一次性盜版碟片,要麽去網絡上找免費的音像資源;
忠實的顧客越來越少,有的貨都壓了兩年。對於電子產品來說,庫存周轉期為70天,如果賣不出去,就是賠本賺吆喝;可是他連賠本的機會都沒有,原價50的片子,半價25塊都乏人問津。
孫不器看著拉著自己的手,大倒苦水的溫破虜,推開對方不是,不推開也不是,真是哭笑不得。兩人才第二次見麵,就說這樣的話,明顯有點交淺言深,怪不得有綽號叫“大嘴”!
孫不器打斷對方的訴苦,“溫大哥,既然音像店的生意不好做,為什麽不轉行賣電腦,賣監視器材呢。”在京東、淘寶沒有興起之前,各地的電腦城至少還有五年的黃金時期,可以閉著眼睛撿錢。
溫破虜苦笑,“嬌嬌那麽4小時照看;再加上店裏壓貨嚴重,資金周轉困難,廠家的代理費也水漲船高;等嬌嬌大點的時候,我想轉行已經晚了……”
他滿臉苦澀,不想賣質次價高的商品,不想做坑蒙拐騙的生意,再加上要照顧年少體弱的女兒,沒有心思和財力轉行,去做其它生意。
孫不器為了拜托尷尬的局麵,腦筋猛轉,希望找到其它話題,轉移溫破虜的注意力。他想起前世的時候,節假日、寒暑假裏,好多女生租碟片,整個宿舍看一天電視劇的事情,不過大多都是看《海豚灣戀人》、《浪漫滿屋》等韓劇。
孫不器死馬當活馬醫,試著提議,“溫大哥,這些光碟可以用其它方法處理掉。現在很多學生有電腦,卻交不起網費,幾人合用一個校園網賬號。咱們的碟子質量好,影像清晰,可以壓學生證租給大學生,尤其那些愛情故事片,在女生那裏肯定很搶手。”
好多大一、大二學生,從高年級師兄、師姐手裏,低價買來二手電腦,除了玩遊戲,看新聞,也沒有其它用處。他們為了省上網費,經常借同學的賬號,晚上下一堆校園網的電影和歌曲,平時就放《灌籃高手》、《蠟筆小新》等老掉牙的動漫。
溫破虜對孫不器的提議大感興趣,女兒嬌嬌馬上可以上幼兒園,以後有更多的時間經營生意;如果能不虧本、或者少虧一點,處理掉店裏的存貨,就能盤活資金,到時候他輕車上路,可以去其它有錢途的行業,代理一個新牌子。
他不斷追問孫不器其中的細節,後者隻是聽到女生擠在一起聊天,感歎剛租的連續劇多麽好看,情節多麽感人,向其它女生安利,建議大家也去看;除此之外,一無所知,怎麽知道其中的門路,很快窮於招架,不得不高掛免戰牌。
溫破虜從孫不器嘴裏的隻言片語,再利用自己多年的從業經驗,馬上理解了操作模式;對方明顯大吹法螺,言必談“共享”、“盤活資產”,這不就是另類租賃嗎?
價值50塊的庫存碟片,租賃出去,一兩個月就能創造等價效益;然後把碟片以低價出售、轉手,庫存資產馬上盤活,整個模式就是另類的分期付款!
溫破虜大力拍著孫不器的肩膀,雙手抱拳行了一個大禮,鄭重的說道:“大恩不言謝,我代表你嬌嬌侄女,感謝兄弟給我們父女找到了一個門路!你買那麽多白板碟片做什麽?這東西不能吃、不能喝,是馬上要被淘汰的貨,我都不敢進太多的貨……”
他看到孫不器的臉色微微改變,馬上轉移話題,“你看哥哥這張破嘴,沒事亂打聽什麽!哥哥不改打聽你的商業機密,失誤失誤!請多原諒。”
智者千慮,必有一疏!
孫不器想到買那麽多碟片回去,隻用宿舍的一台電腦刻錄,完全刻錄完,要到猴年馬月!眼前就是音像業的資深老手,何不向對方打聽,哪裏有快速刻錄的呢?
孫不器除了隱藏“番茄花園”的來源外,其它信息都向溫破虜一一說明。他買那麽多dvd光盤,用來刻錄係統操作程序,然後向在校學生銷售。
溫破虜聽到這個消息喜上眉梢,終於可以投桃報李,不用欠太多人情,“幸虧你問我,還真是問對人了!如果你貿然去店裏刻錄,他們至少收你10元一張,還是用快速刻錄的方法,這樣的光盤壽命很低。有哥哥出馬,一張敢開價超過一塊五,我打破他們的狗頭!”
孫不器大汗,如果刻錄一張要10塊的手續費,一張成品才賣20塊,那還有什麽利潤啊?他大叫僥幸,還好沒有太保守,沒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句的問題,一張多出8.5元的利潤,幾千張的數目很感人啊。
兩人最後商定,第一次刻錄500張;白板光盤按照70一桶,刻錄費按照一張1.5元。溫破虜全程跟蹤刻錄過程,保證每張盤的質量;孫不器交了1500元,收好押金條,趁著夜色,急急忙忙向學校敢去。
從最後一班公交車下來,看到燈火通明的校園,孫不器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隻有那些在外打拚多年的異鄉人,知道這個城市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知道有一盞燈為自己亮著,心裏充滿著莫大的滿足和寧靜。
孫不器收拾好情懷,嘴裏哼著音樂才子李健的《異鄉人》,一步一步的向宿舍樓走去。校園裏安靜無聲,隻有宿舍區、夜市上依然熙熙攘攘。
一個人走在林蔭小道上,聽到身後沙沙的響聲,總感覺有人或者鬼跟著自己;但是向後一看,隻有慘白的月光,黑黝黝的樹蔭,其它空無一物。
一個白花花的“人影”,披散著頭發,飄到孫不器前麵,擋住了去路,幽幽的說道:“你去哪裏了啦,我等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