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警察聽到孫不器的冷嘲熱諷，罵罵咧咧的站起來，“小兔崽子，還敢嘴硬？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讓你嚐嚐砂鍋大的拳頭……”

    開頭交涉的中年警察，嚴厲的喝道：“小張，好好坐下來，注意警察條例！”

    他回過頭，溫和的說道：“正巧，我們支隊長，就是你們瓊大的畢業生……”

    孫不器不接茬，沉浸在個人時間裏，在思考自己的路。最近他有點得意忘形，自以為想好了所有的事情，可卻沒有想到2004年的執法環境。

    基層警察沒有隨身記錄儀，基本都是膽大包天的貨，根本不按照流程走，打打罵罵更是常有的事情。

    因為一個爛人，讓自己陷入如此地步，真的明智嗎？

    孫不器一直自認為，自己理智大於衝動，做事趨利避害。但在外教的事情上，確實衝動了，難道他不出麵，別人就不會挺身而出嗎？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都是信奉“有危險別人去，有榮譽自己爭著搶”的思想。他們時刻把自己放到第一位，總是處於安全的地方，忽悠別人做炮灰，趟好了路，然後再坐享其成。

    孫不器有點自怨自艾，說白了也是文青思想，別扭思想吧。他一直想做個合格的利己主義者，但總覺得有些事情、有些東西，總會讓自己產生當仁不讓的情緒！

    幾個警察看到隊長都吃了閉門羹，更不敢出言；暴躁警察也縮了縮脖子，暗想：難道點子的背景那麽太硬，後麵是不是需要緩和下關係呢？！

    孫不器怒極反笑，輕輕的哼著歌謠，“理想，你今年幾歲？……理想永遠都年輕，你讓我倔強的反抗著命運，你讓我變得蒼白，卻依然天真的相信，花兒會再次的盛開……”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對方唱的哪一出，難道自比譚嗣同嗎？

    孫不器看著正襟危坐，不知所措的警察們。對方大多都是20多歲的年紀，可能剛從部隊退役，沒有成家立業，是一群衝勁十足，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許是懷揣理想和正義的年輕人吧。

    孫不器像一個精神導師，輕輕詢問左邊的警察，“這位同誌，你的理想是什麽？這個理想持續幾年啦？”

    對方脫口而出，“我希望能早日轉正，能夠在大城市安家，今年已經兩歲了。”

    右邊的人看到孫不器望過來，低聲說道：“希望我妹妹，能夠早日大學畢業，已經三歲了。”

    一直帶頭交涉的警察，深深的低著頭，好像不是說給任何人聽，喃喃自語，“理想，理想是什麽？如果真的有，估計已經10歲了吧……”

    眾人都沉浸在孫不器剛才吟誦的詩歌中，那種悲愴、掙紮而又溫暖，仿佛有無限希望，無疑能直至本心。

    有故事的人，聽著有故事的詩詞、歌曲，總是能夠引起心裏的共鳴；警察們也是普通人，不自覺地開始回答“犯罪嫌疑人”，提出的問題。

    孫不器沒有絲毫階下囚的自覺，指著暴躁警察，

    “你叫小張吧？別看我們年齡相當，你以後肯定不如我！你這樣暴躁的脾氣，絲毫不懂法律條文，隻能當一杆槍，用完就會被人扔掉。如果你不改改脾氣，多讀書考證的話，隻能一輩子在基層裏蹉跎！”

    他又和餘下的警察，不斷的進行眼神交流，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不是說基層、一線的工作不好，不是人幹的，但人總要有理想吧？你們在前麵拚死拚活，冒著生命危險，麵對各種窮凶極惡的歹徒，升官、加薪等機遇，可能還沒有坐辦公室的人多。想改變命運，還是要多讀書，我們瓊大有成教班……”

    大家麵麵相覷，難道這次抓犯人，竟然抓了一位大爺，抓了一位唐僧？

    孫不器的話，大家都不愛聽，卻都字字再理，根本不容質疑。

    他們的師傅，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還在一線拚搏，鬧出了一身病，看著以前辦公室的同僚，早已經換成了“白襯衣”，更是牢騷不斷。

    孫不器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瘋，忽然間說了那麽多話，或許想先聲奪人，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背景，少受點委屈；或許是想到《理想》這首歌，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想到了車裏的芸芸眾生。

    孫不器發泄完，心裏這股不快後，馬上閉上了嘴，裝起了悶嘴葫蘆。

    警車裏氣氛，不再是警察和犯人的對立，明顯多了幾份溫情。

    大家明顯心不在焉，不知道孫不器剛才的哪句話，觸動了心裏的故事。

    …………

    警車剛開進警察局，一個戴著警督銜的三十多歲中年男人，早已經等候在台階上，看到幾人陸續下了車，劈頭蓋臉的一頓訓，

    “誰給你們的權利，不經過任何程序就去抓人？你們有正規出警的程序，有報告當值領導嗎？？還有，誰給你們的權利，給普通人戴上手銬？”

    大家一陣心慌，不懂哪裏出了錯，暗暗感歎自己命苦啊，肯定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一直和孫不器交涉的中年警察，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低聲解釋，“顏隊，這是李副隊親口下的命令……”

    顏隊長怒吼，“亂彈琴，真是無法無天！難道李衛國讓你們抓高官，你們也要去執行？我們的條例呢，我們的出警程序呢？你們幾個好好回去反省，想通了再來上班。當門神呢？還不快把手銬打開！”

    孫不器看到幾人的對話，就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副隊沒有按正規程序出警，被顏隊長抓了個正著。顏隊長可能是瓊大畢業的師兄，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提前守株待兔。

    顏隊長打發走了眾人，把孫不器帶到自己辦公室裏。

    他笑著自我介紹，“孫不器孫師弟是吧？我是顏寧，是高你幾級的師兄。剛才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啦。”

    孫不器忙站起來，微笑著回答，“顏師兄，哪能呢！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顏寧製止了孫不器的客套，直來直去的說道：“你別謝我，要謝就謝李師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