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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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交談過後,朱由鬆終於有了頭緒,心情大好,想法是有了,真要動手做,一時有些不知從何入手。他背著手踱了幾步,轉過頭對沈慕鴻說道:“先生在鄉野小縣教書,天天見麵對的不過是些頑劣的學童,沒想到能有如此見識。不瞞先生說,我洛陽百姓遭此天災,又遇兵禍,我雖有心,可真到了事上,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般足見先生高才,我今天就把這幾萬百姓交到先生手裏,你隻需帶他們熬過這個嚴冬,等來年春天,朝廷平定了叛亂,再遣送大家還鄉,這就是大功一件!”

    沈慕鴻聞言先是一愣,原本以為隻是獻計參謀,沒想到這小王爺直接全盤推給了自己。雖然自己十分想一口答應下來,施展抱負,才算是不負平生所學,但自己教了半輩子書,能幹好麽?這可是幾萬條生命啊。

    沈慕鴻自己沒什麽自信,朱由鬆卻對他充滿了信心,看到他沉默起來,沒有答應,趕忙說道:“這事做好了,不僅有功於朝廷,更是無上的功德,你就別猶豫了。先生放心,我這裏別的沒有,要人給人,要錢給錢,隻要讓這些可憐的百姓活過這個寒冬就行。”

    話說到這裏,沈慕鴻終於下定了決心,“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從今而後,庶幾無愧。”他整了整破舊卻很整潔的長衫,長舒一口氣:“既然小王爺如此信任,我當盡力而為!”

    朱由鬆見他沒有一口答應,肯定是深思熟慮後,下定了決心,心下更為高興。根據自己的前世的學習的曆史,和今生繼承的朱由崧的記憶,這福王府說是富可敵國,實在是沒有一點誇張成分。朱由鬆作為福王世子,是朝廷晉封的德昌王,有自己的俸祿,還有封地。他對沈慕鴻說要錢給錢,還真不是說說而已,明朝的藩王,“食祿而不治事,且不可參合四民之業。”通俗點說,就是窮的隻剩下錢了。轉過頭打量了下自己帶來的兩隊護衛,趙宏是從京城隨福王就藩洛陽的,他的手下大多是百戰精兵,雖然戰鬥力強悍,但在這裏治理著百姓,恐怕沒有什麽優勢。劉毅的手下,多是在洛陽招的王府護衛,做大的好處就是。他們大多是洛陽人,和難民沒有風俗差異,說不定還有沾親帶故的,適合做這些事。而且劉毅所帶的,是左院護衛,也就是自己的護衛,趙宏卻是右院護衛,是鄒王妃特意派來的。

    拿定了主意後,看了看身材魁梧,一臉莽夫樣的劉毅,笑嘻嘻地說道:“劉毅,上次我騎馬撞了腦袋,連累你被王妃一頓臭罵,聽說還罰了月錢?“

    劉毅本來是鄒王妃娘家的表弟,福王就藩後求王妃給安排了護衛統領,和朱由鬆沾親帶故,說起來朱由鬆還得叫他一聲表舅,平時就很親近,沒這麽多規矩。聽了朱由鬆的話,馬上叫起屈來:“這事不提還好,一提俺老劉就委屈哇。”

    朱由鬆看他八尺的漢子,竟然叫起委屈來,也知道他上次被王妃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連忙打斷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委屈,是我自己酒後失足,扣了你的月錢,我也於心不忍,現在給你個機會。你帶著你的手下,跟著沈先生,聽沈先生的調遣安排。”劉毅剛想叫屈,把自己月錢討回來,聽到世子竟然讓自己聽一個窮教書的學究調遣,大感不滿,又不敢頂撞,不屑地看了沈慕鴻一眼。朱由鬆把這些看在眼底,怕這莽漢不聽差遣,陽奉陰違,說道:“你聽好了,等這件事完了,我就問沈先生,這劉統領做的怎麽樣啊?隻要他說你一個好,你和你的兄弟每人到我那領十倍的月錢。可是他要是說不好,哼哼...”

    劉毅聽了,變戲法似的換了副表情,大表忠心:“世子放心,從今天起,隻要沈先生一句話,刀山也上,火海也闖。”說完挺胸昂首,一副大義淩然,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被這活寶一鬧,殿裏氣氛輕鬆不少。沈慕鴻輕笑一聲:“劉統領放心,這朗朗乾坤沒有刀山,冰天雪地哪來的火海,就算有,我也不會讓劉統領去跳。”眾人聽他說的詼諧,都笑出聲,唯獨劉毅和他的手下還沉浸在十倍月錢的幻想裏。

    趙宏見世子選了劉毅,親疏立現,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朱由鬆遲早是要做福王的,自己這一營入了王府,今生都是福王府的人了,自然要和未來的福王處好關係。突然想起前去帶難民來迎恩寺的一幕,上前一步說道:“世子,我看要管理這些百姓,我們王府護衛有點狗咬刺蝟,無從下口。倒是洛陽府的捕快衙役的本行,小王爺可以差人知會一聲巡檢大人,借調百十個衙役來。”朱由鬆一聽,就知道他說的大有道理,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這就跟後世的小販最怕城管一個道理。

    “好!趙宏所言極是,張浩,你馬上跟我去衙門一趟。”

    劉毅本來的任務是把寺裏的和尚都帶來,如今這些和尚擠在金剛殿一角,劉毅上前一步指著他們問道:“世子,那這些和尚怎麽辦?”

    “他們?哼....一個個身為出家人,一點慈悲心腸都沒有,尤其是這個主持慈恩,劉毅,把他們中的普通僧人各回各處,隻要是主持監寺這些,都給我關到藏經閣,給我好好學學經書上的道理!好了,大家分頭行動吧,沈先生,這裏就拜托你了。”說完向抱了一拳,沈慕鴻點了點頭回應,就帶著張浩,去衙門要人了。

    ...

    迎恩寺藏經閣內,幾個掌權的大和尚圍在主持慈恩的身邊,七嘴八舌地抱怨。慈恩原本是個豪門子弟,家裏出了事,又寄人籬下,托庇福王朱常洵府上,到了洛陽之後,仗著朱常洵的勢,傷天害理的事沒少幹。剛才被朱由鬆突然地翻臉嚇住了,此刻才露出一代惡人的狠勁來。他一腳踢開正對著自己的監寺智靜和尚,這貨喋喋不休唾沫星子噴了自己一臉。然後惡狠狠說道:“慌什麽,我們為福王做事,隻要福王還在一天,這洛陽變不了天。智靜,這個月的貨怎麽樣?再過幾天,王府吳管家就要來取貨了。”

    “這次的貨智清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品相雖然極好,隻是性子太野,才八九歲就凶的像隻野貓,已經有幾個師兄弟調教的時候被她咬傷了,這要是獻給王爺,不剝了我們皮才怪。”

    “廢物!虧你們長這麽大個字,連個女娃都調教不好。過幾天吳管家來了,我們隻要托他給王爺傳個信,諒這個小王爺還敢跟老王爺叫板?快想辦法知會外麵的小和尚,加緊調教。這才是我們寺裏的大事。”

    藏經閣內,無數的勸人向善經書堆裏,幾個道貌岸然的和尚,商議著世間最汙穢的醜行,隻是不知道這滿寺的神佛看到了麽?聽到了麽?或許我們太渺小,九天之上的神佛看不到。但是就像你和我,從來也沒關心過地底洞穴裏的螞蟻的生老病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