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表露心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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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門前,匾額上“迎恩寺”三個大字依然龍飛鳳舞,異常醒目,隻是這寺裏已經沒有和尚了。

    張浩走在前麵領路,一路上不斷地給朱由鬆講解:金剛殿改成了工匠所;天王殿改成了臨時醫館;其他的都被改成住所。

    朱由鬆信步走到天王殿內,幾個百姓中的土郎中正在坐診,稀稀疏疏有幾個百姓前來問診。他們身後有一群小童,這些郎中邊看病,邊向他們傳授醫術。這裏的百姓都認識朱由鬆,見他近來紛紛上前行禮。

    朱由鬆興致勃勃地招手叫來一個小童,這孩童才七八歲年紀的樣子,頭戴小瓜皮帽,身上穿著新縫的圓領襖,手裏還拿著抓藥的小秤,十分可愛。

    “你叫什麽名字?”朱由鬆現在見了小孩子就想先問名字,要是冷不丁再冒出個李定國之類的名人來,就賺大了。

    小孩怯生生地回答:“我叫秦子矜。”

    朱由鬆沒想到這山野難民中,還有這麽有氣質的名字,簡直比阿醜,小南的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笑著問道:“是你爹給你取的?怕不又是個懷才不遇的山林隱士吧?”

    小孩子在除夕見過朱由鬆,對這個給自己肉吃的人十分親切,聊了幾句怯意已去,抬頭說道:“是沈先生給我取的,我們這些孤兒沒有名字的,沈先生都給我們取了名字。我叫秦子衿,他叫鹿呦鳴,隔壁學木匠的還有個石葉萍。他還教我們念詩呢。親親子衿,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小孩子談興起來了,抑揚頓挫地念起自己名字裏含的詩來。

    朱由鬆突然有些意興闌珊,隨口誇了他幾句,走出了天王殿。大家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隻有張浩知道他的心思,連忙轉移話題道:“王爺,這些孩童所學的都是自己選擇的,有的想要讀書,有的喜歡匠藝,還有喜歡醫術的。”

    朱由鬆提起精神,對他說道:“你把這些土郎中和小童分成兩隊,留下一半在這裏為百姓看病,不要隻看寺裏的百姓。我看咱們這裏郎中不少,從明日開始,讓他們帶著藥箱,去給附近百姓義診。另一半郎中和小童,跟我回王府,我帶他們到王府良醫所,跟良醫所裏的郎中學點技藝。這些人有很多都是鄉野郎中,醫術可談不上高明。”

    張浩喜道:“那我可替他們謝王爺恩典了。”

    “多找一些擅長外科的郎中,寺裏沒有可以張榜重金從民間招攬,我要培養一群小軍醫,日後有大用。”

    默默跟在身後,不發一言的趙宏眼裏閃過一絲異色。他已經感覺到這次王爺從徐州回來,似乎想通了什麽,所作所為讓人不敢往深處想,越想越怕。和王府另一個侍衛統領劉毅不同,他趙宏是正經的京營官軍,那是大明朝最精銳的兵馬。趙宏也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百戰之將。遼東常年的苦寒早就磨練出這個漢子的膽魄和見識,眼前的朱由鬆,已經顯赫到天潢貴胄,貴為親王。大明的親王,冕服車騎邸第下天子一等,公候大臣伏而拜謁,無敢鈞禮。是和太子一樣的儀仗,他已經沒法再進一步了,除非....

    興致勃勃的朱由鬆顯然沒有注意到趙宏的異樣,他指著殿裏的佛像,說道:“趙宏,你看這些佛像,你看到了什麽?”

    趙宏收拾了下精神,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大雄寶殿內,釋迦牟尼寶相莊嚴,趙宏沉思了下說道:“殿宇宏達,寶象肅嚴,真讓人心生敬意,有好佛慈悲之心。”

    朱由鬆目光古怪地盯著他,奇道:“我才把你派來這一個月,你都有向佛之心了?誰問你這個了。你看這些佛像,淨是些銅佛鐵佛。福王府耗費了無數的金錢,把好生生的銅鐵,做成這能看不能用的佛像,好生可惜。我打算把它們熔了,銅鑄幣,鐵鑄刀箭。”

    張浩趙宏聽了一陣惡寒,眼前這位對神佛還真是毫無敬畏之心。

    趙宏在這個外表斯文,內心瘋狂的王爺熏染下,拿出還殘存的一絲理智,勸道:“鑄幣這樣的事,那可是犯禁的大罪啊。”

    朱由鬆不以為然的說道:“如今,所有的番夷之邦都拿著白花花的白銀,來咱們大明換取絲、絹、瓷等,再運回他們的國家,大發橫財。這無數的白銀,都流入了江南那些豪商巨賈手裏。他們奸商背後,就是朝中口口聲聲為國為民,自詡為清流的東林黨徒。

    這些人如今在魏忠賢的壓製下,尚有所忌憚,國庫還有白銀入賬。要是真讓他們東林黨得了勢,恐怕咱們大明就將陷入無銀可用的局麵了。到時候,難道咱們指望他們這些貔貅,把吃到肚子裏的好處吐出來不成。咱們大明的萬裏海岸,不但有取之不盡的財富,更關乎咱們國運,萬萬不能交到一群虛偽自私的偽君子手裏。

    咱們隻有掌握了鑄幣權,才能從他們手裏奪出白銀。”

    朱由鬆這番言論太過超前,張浩趙宏聽得雲裏霧裏,不知所以。隻聽出王爺好像對結黨營私深惡痛絕,但這是朝廷的事。一個藩王,若是幹預這些事,不是找死麽?大明的藩王,是什麽樣的定位,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吧,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幹預朝政。兩個人對望一眼,心裏都驚駭萬分。如今天下亂象已生,土木堡的傷痛還沒撫平,薩爾滸又添新傷,大明已經不複當年的強盛了。

    天啟皇帝為人重情重義,作為一個人來說,他可以說極有個人魅力。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他實在不合格。大明朝四處起火,可以說亡國之兆已現,若是王爺他有雄心壯誌,未嚐不能..

    到底是張浩與朱由鬆親近些,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王爺,您乃是分封一方的藩王,這些事恐怕不變幹預。”

    朱由鬆跟自己人從不遮遮掩掩,眼前這兩個也絕不會背叛自己,他攢了攢手,悠悠地說道:“成祖當年,不過北平一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