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巧有些後悔沒有把伏狼帶來。
    女人細膩的心思很快發現這回林跡沒有之前大方了。親自下廚的招待沒有了。青銅器隻有十件。甚至連紅薯苗都說現在他們在擴種，隻能給十五筐，而她可是想要二十筐的。這還是林跡聽說了她送了牛犢子過來後增加的。
    綠巧過來的時候一路被幾頭牛犢子折磨得不輕，現在要的東西又沒有要到，所以她索性讓部落的人來到了姬林，準備在姬林休息一夜再走。
    林跡也沒有拒絕，還是很客氣給他們安排了住處。就在這邊新建的寨子裏安排兩間新的木愣子房給他們。
    此外，林跡跟她溝通完各種事情，便一陣風一般跑了。他說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綠巧站在木愣子房的門口，想看看林跡到底在做什麽，眼前這個幾百人一起勞作的場麵讓她發暈，她也想知道林跡是怎麽掌控的。
    綠巧先看到的是那幾頭把她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小牛犢子。林跡帶著幾個人靠近之後，一陣指揮，那些小牛犢子便被幾個老人孩子牽著往河上遊的方向去了。
    綠巧很想知道林跡在這裏到底施了什麽魔法，為什麽同樣是那些小牛犢子，到了林跡這裏就變成幾個老頭小孩就能牽走的了。但她看了半天，發現這些小牛犢子除了好些嘴巴有些流血，並沒有什麽變化。
    她的目光沿著這些牛犢子前進的方向看過去，她還看到河灘的草地上，另外幾頭先前被林跡獵回來的牛犢子就在那裏悠閑吃草，似乎已經不怎麽怕人了。而且這些小牛犢子已經變得毛色光亮，和野牛頗有不同了。那邊就幾個半大孩子看著而已。
    把目光收回來，她研究起眼前這幾百人一起勞作的場麵。這種場麵放在她遊妲，隻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打起來。因為總有人會偷懶，也總會有人抱怨。就算看著也解決不了多少問題。
    但在這裏，這些人隻是忙碌，沒有忙亂。而且一個個速度快，幹得勤，根本沒有人偷懶，便是有人喝水或者解手都是快去快回的。
    綠巧很快發現，這些人不管是做什麽的，都在一個小小的範圍裏活動。看著看著，她便發現這些人做得事情也簡單無比。砍樹的就隻有在砍樹，搬木頭的就隻負責搬木頭，挖地的就隻負責挖地……對於其他的，他們似乎都不願意多看上一眼。
    而且他們做得非常快。就像這個寨子建寨牆的，四麵有人同時動手，有人將木頭削好抬到前麵，有人接過木頭便豎起來紮在該釘的位置扶穩，寨牆上有一人抱著大石頭就往下砸。一切井然有序。
    東麵到目池的道路已經開通了。道路寬一米左右，這便是林跡說的道路的標準。綠巧自己去看了看，她覺得按照這種標準，以及現在遊妲有的青銅器，就算把所有人叫去開路，估計也難在下雪前開多遠。林跡是如何做到的？
    夕陽西下的時候，工地上有人當當敲起了吉金。這些人便停下了手裏的活計，一群群圍在各窩棚前集合起來。有手臂上戴著布條的人跟他們說什麽進度，有人被罵了，也有人被誇了。
    集合完畢之後，有婦人抬著食物出現在每個窩棚邊上，這些人快速跑回窩棚，拿出飯碗往那些食物靠近，很快排起一條條隊伍。
    不搶，不亂，甚至還有人有空去洗洗手洗洗碗。
    綠巧正想讓人生火，將自己在森林裏弄的食物烤上的時候，大姬帶著一些老婦人抬著食物來了。
    大姬道：“啟子忙著給他們算什麽進度，給他們做什麽細分，我老招待你們。”
    食物是蒸熟的莖塊和魚，有兩盆肉湯，裏麵有肉幹和少許剁碎的紅薯葉蕨菜等。
    大姬給大家一人發了一個碗，解釋道：“部落最近人太多，我們也跟著一樣吃，大家吃得都是一樣的，叫什麽豬食。我們啟子說的。”
    發完碗後，大姬給每人碗裏放一小塊莖塊，放一尾兩尾蒸熟的魚，再倒少許湯水便算是一頓了。
    魚的分量不小，吃飽也是可以的。
    大姬和幾個老婦也是一人一碗，大家一般無二。隻是人群裏，好像有些人是沒有湯的，有些人則有湯有肉。
    綠巧想起大姬之前說的話，感覺自己抓住了關鍵，問道：“啟子這什麽進度，什麽細分是怎麽回事？”
    大姬道：“這個我也說不太明白。部落現在人太多了。據他說，現在有什麽一千一百人了。這些人我看著便頭疼，喬嬉算是能幹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排。我也擔心人這麽多，得吃多少東西啊。”
    “啟子告訴我們，說了什麽細分，什麽量化。食物吃多少算出來，做事做哪些細分出去，人怎麽管那就繼續分組。”
    大姬喝口湯繼續道：“他說現在我們一天要吃多少，那便應該打多少魚回來，去多少人，每人打多少魚。沒打夠不要回來。我們煮多少，蒸多少也算好了。如此一來，大家基本都能吃飽。也不怕有人餓著。”
    “管人呢，他說什麽全民皆兵，每十個人設一個長。就叫十夫長。十個長又設一個長，叫百夫長。做事也是一個長為一組，該做什麽做什麽。做好了喝湯，做不好就隻吃幹的。我們這些老的，也一人對應看一個地方，叫什麽監工，剛開始有些別扭，現在倒覺得挺好。”
    這算是林跡大半年裏教數學的一次實際應用。現在姬林來了三個月以上的人，對十百千基本是有概念的，這種十百千的軍事部落組織，也比其他的組織更容易讓人接受。
    綠巧對十百千的概念還有些迷糊，但多少也算懂了林跡的運作。虎蠻的模式可能也是一樣的。虎阿蠻下麵有十姆，十姆下麵還有不少輔婦，這些輔婦才帶著各勇士群。林跡隻是用更奇怪的方式劃分了而已。
    隻是虎蠻這種組織操作，隻在會獵的時候使用，平時是不會進行這樣的操作的。這是因為便是虎阿蠻本人，也記不住想今天這麽大場麵的分工。
    綠巧將疑問問了出來：“啟子記得住這許多事情？”
    “記住？”大姬想了想道：“他記得住。他發明了一種叫文字的東西，那個組做什麽，他都用那個記下來。而後一看便知。這些文字之前他教那些小子們，沒有一個肯好好學的，都不知道有什麽作用。現在都知道了，卻還是沒幾個人認得那些。我老了，也沒有學。悔啊。”
    這次量化分工，自然也凸顯了文字的作用。這讓部落的頭目和孩子們終於知道他們之前所學的東西的重要性，變得更加刻苦去學。
    大姬說著悔恨，其實臉上卻是無盡的傲意。這些東西，可都隻是我姬林有的。
    ……
    姬林將第三個寨子建好之後，開始往周圍修路。西麵的修到銅礦還要再往西，北麵的繞個彎往東北遊妲，南麵的林跡打算修到長江邊上去。東麵的……算了，到目池就好了，省的虎蠻的人不高興了，順著東麵的道路一路攻過來。
    三個寨子可以住下一千多人，可是林跡沒有打算將這些人全放在一起。
    目池邊也建起一個小寨子，就叫目池村。在哪裏放五十人。在通往遊妲的道路上，每隔十公裏建一個村寨，也各放五十人。銅礦早就到了要挖的時候，也在那邊建一個村寨，給挖礦的野人一個安身之地。
    如此一番建設下來，時間刷刷往前跑，不知不覺，陽光變得很短，地裏的紅薯已經出現了被刨開偷吃的跡象。
    大姬鞭打了幾個偷吃的人後，有人發現還有野豬拱過的痕跡。
    這不能忍了。部落附近生活著上千人，現在大家打獵都要走一兩天，但部落附近居然有野豬禍害莊稼？你們真當姬林的勇士是木頭？
    發弧等人連夜不睡，在紅薯地邊上堵著。結果第二天垂頭喪氣來告訴林跡，這些家夥躲進玉米地裏去了，問林跡怎麽抓。
    怎麽抓他們自然知道的，隻是他們要告訴林跡，自己會弄壞一部分玉米而已。現在玉米長到一米多高了，野豬躲在裏麵幾乎看不到，要追進去肯定會撞倒一部分玉米。
    “有多少？有小的沒有？”林跡也變得感興趣了。野豬啊，養一養可以變家豬的。
    “有小的，大小二十幾頭。還好被我們堵了一下，要不然不知道多少紅薯遭殃呢。”發弧道。
    林跡揮手道：“叫人，拿網，活抓小的。”
    不多久後，姬林近三百人將玉米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鬼鷹在上麵不住縮小範圍，大家也一縮近。
    圍到不到十畝地大小的圈子時，一頭大野豬先往外衝了出來，那野豬小坦克似得，一衝起來便能看到玉米一路被撞倒的情景。
    “小心！”眾人大叫，野豬衝過去那邊，眾人不住拉弓攢射。
    但那野豬體型龐大，估計不下五百斤。身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什麽東西，好些箭射到它身上都沒有射進去，倒是把它激得更怒了。
    眼見它就要和圍堵的人撞上了，站在後麵的林跡大聲喊道：“閃開，讓它走。”
    一豬二熊三老虎，這家夥凶起來真的會讓人難以招架。林跡看到它前麵幾個姬林人都沒有帶長兵器，不想姬林的人跟它拚命。
    那野豬衝的快，也不會拐彎，幾個姬林的人閃開後，它直接衝了過去。
    隻是它現在正在怒氣衝衝，並不想就此離開，稍稍減速之後，倒向發聲的林跡這邊衝來了。
    眾人本就不想林跡冒險，把他放在身後，此時一見野豬衝向林跡，都嚇得靈魂出竅，隻希望林跡快跑。
    “閃開！”林跡反而喝退身邊的人，自己往前迎著野豬衝了幾步。
    就在大家以為眼前會發生什麽悲劇的時候，嘭一聲大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玉米地裏閃了閃，野豬就此飛了起來，從旁邊砸入玉米地裏。
    “那是什麽？”有人下意識問出聲來。
    林跡站在被什麽東西壓倒的玉米地裏，看著倒地的野豬道：“推土機。”
    ……
    稍晚一些，玉米地裏的野豬被抓的抓，殺的殺，林跡看看手上的腕表，飛快跑回寨子裏去了。
    這幾天太陽的影子最短，每日接近中午，林跡就看著手腕上的機械表，期望天空不要下雨，而後在陽光下不斷畫著一根木棒的影子的位置。
    看一眼手表，再看一眼影子，林跡心裏十分感謝這幾天天公作美，雖然把外麵勞作的人曬得要死要活的，不過連著幾天的晴天，確實讓林跡確認了夏至的日子。
    從太陽的影子看來，夏至是昨天。
    眼見影子過了正北往東移過去，林跡手裏的腕表也跳過了中午十二點，林跡進屋翻出一本《萬年曆二百年》的書，在前麵十九頁裏尋找陽曆6月22號和昨晚的月相相近的那個組合。
    隨著最近部落運作的節奏加快，林跡發現時間觀念是對效率來說是個不小的製約，所以他借著太陽影子越來越短的時間，要把日曆弄出來。
    他習慣用陽曆，陽曆的節氣以及氣候變化更有規律一些。但這個時代的人喜歡根據月相來估算大概的日子。所以林跡決定還是使用陽曆和陰曆結合的曆法。
    讓林跡自己編一個日曆估計有些問題，林跡發現小城裏正好有這種《萬年曆兩百年》的書，便將之拿出來了。
    理論上來說陽曆和陰曆的日期重複是十九年一次，林跡便打算從萬年曆裏的前十九年裏找出那重複的一次，將這本萬年曆從這一天開始使用，接下來這一百多二百年的曆法就算製定出來了。
    有問題的話，使用幾十年後再稍微調整一下就好了。林跡覺得如果過了幾個十九年這些人還不會自己計算曆法，那用的曆法準不準確也就沒什麽所謂了。
    林跡找到了重複那一天，用筆做了個標記，而後用大白紙水性筆將一年的日曆抄寫了出來，貼到教室的牆麵上。
    這些東西是包含星期這個概念的，一次月相的變化是七天，因此這個也很好解釋。隻是這個目前林跡不會去做宣傳就是了。自己看著習慣而已。
    教室的牆麵上，除了這些還貼著各種課文。有《大姬采栗》、《破屠獵象》、《伏狼伏牛記》，數學的簡易應用題“石喙用木弓射箭53米，用角弓後，能射68米，問增加了多少米？”如此之類的。
    這是林跡考慮到這個時候的教材教《小英雄雨來》太難理解，三百千這種啟蒙的書籍，林跡也就認得其中一些字，解釋不清楚裏麵的道理，因此隨手寫了這樣的文字，貼在牆上做課文。
    其他的那些，隻是拿出來放著給大家當課外書看看而已。目前也沒幾個人去看就是了，就算守栗這種無所事事的，認的字也沒多少。
    日曆貼出來後，晚上就會教頭目們認識，同時告訴他們大概規則。而明日上午，則會教孩子們。
    將這些弄好，發弧進來報告：“抓了十二頭小野豬，怎麽辦？”
    林跡看看日曆，道：“養起來吧。下半年了，得開始調整部落規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