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會獵到底是怎麽回事？”趁著綠巧等鹽的這些日子，林跡趁機要搞清楚這個會獵到底是在做什麽。
    伏狼是會獵的常客，部落裏長燊求雉等等也去過會獵，其他部落加入進來的新人自然也有不少是去過會獵的。
    從他們直述的關於會獵的話語，比神話還神話，自然是沒辦法了解的：
    “有冬巫張嘴，吐冰雪寒風，吐出長牙長毛等怪，虎蠻帶我等抵禦，殺伐……”
    “怪北來，夾寒冰怒雪，吃人肆虐，驅殺……”
    這大概還算是有條理的，沒有條理的有如下一些：
    “有長頭雀，驅怪吞人。”
    “怪用石腿吃人。”
    “……”
    直述完全不用聽，林跡覺得聽他們的這些怪話，連個有邏輯的神話故事都編不起來。所以，林跡用自己的辦法來問他們信息，自己再做分析總結。
    “你在會獵的時候做什麽具體的事情？別人呢？”
    “你看到了什麽？”
    “嗯，那裏的地形是什麽樣子的？”
    問了二三十個人，林跡拿到了二三十份零碎的答案和一張拚得亂七八糟的地圖。而後根據自己的邏輯，還原了一個會獵的場麵，推測出了虎蠻帶領大家會獵的緣由。
    用一句話說，那就是虎蠻帶領大家到北麵去抵禦冬日南遷的長毛象等野獸。這一點林跡早已經有所猜測了。
    隻是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北麵除了一個勾湖，其他地方幾乎都是平坦的曠野，這種抵禦從哪來著手呢？南下遷徙的野獸萬千，若隻是殺掉了其中一部分，又何來成功隻說？
    從收集的信息看來，從遊妲部落往北行約50公裏，有一處地方，右麵是大湖，左邊是沼澤地。兩邊中間有一條幾公裏寬的通道。會獵便在這條通道前方進行。
    看到整理出來的地圖，林跡先懵了一下，如果那個大湖是勾湖的話，左邊的沼澤地和後世的記憶完全不一樣啊。後世的地形裏，大湖的西麵應該是一片廣闊的平原。是重要的糧食產地才是。
    但現在，林跡問了不少人，包括熟悉那一片地形的遊妲的人，人人都說哪裏是一個水淺泥深的沼澤地，跨越近十日路程的範圍，少有通道溝通南北。
    當然，這是可能的。勾湖在後世千年的曆史記錄當中，便從一個上千平方公裏的大湖縮小了一半。萬年的地麵變遷，滄海桑田，沼澤變成良田自然也沒什麽不可能。
    如此一來，林跡終於想清楚了會獵的意義。
    長毛象冬天時候會南下過冬，跟著會帶來以長毛象的天敵劍齒虎。這些野獸在進入勾湖南麵廣闊的區域後，以樹皮，樹根幹草為食的長毛象能輕易拆毀這邊人居住的草木半地穴房屋，和人類出現衝突。長牙的劍齒虎也能輕易捕食冬天裏偶爾外出的人。
    這種傷害，想必會讓在苦寒裏熬冬的史前人們帶來巨大的傷亡。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虎蠻的人發現了北麵東湖西澤，就中間一條通道的地形，於是他們組織起來，開始在這條南遷野獸必經的通道上阻止這些野獸南遷。名為會獵。
    長毛象等在本能的驅使下，自然會一年年往這條通道上衝。而如果南邊的居民守住那條通道，那些野獸則可能從西麵繞過沼澤，進入西麵大山靠北的山麓裏。或者從東麵繞過勾湖，進入勾湖東麵的山麓。
    這樣，自然就不會有長毛象劍齒虎進入南麵的平原了。這邊的居民也能比較平安的渡過一個冬天。
    人們不知道這是野獸遷徙的本能，自然隻能以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解釋這種現象。
    林跡弄清楚了會獵的本質，反而被會獵的壯闊和無畏震撼得不輕。
    不知道多少年前，也許那時候虎蠻隻是勾湖邊或者是沼澤邊的一個小部落，某一天，他們的房屋被毀，親友被殺之後，有那麽一個或者三五個人追著長毛象或者劍齒虎殺了下去。此後，他們也以這所有的遷徙動物為敵。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他們發現這些動物總是春來北往，冬來南遷，而且都隻走在大湖和沼澤之間的那條通道上。於是這一年冬日再臨，他們整個部落的人就開始在這條通道上攔截那些野獸。
    如果那時候那條通道樹木繁密，他們正好點燃了草木，也許他們可能就取得了成功。於是在一年冬天，他們和南部所有的人都享受了一個沒有這種怪獸威脅相對安寧的冬天。
    第二年他們再去，因為草木被燒過一次，沒有之前高大，則可能失敗了。
    第三年，不甘心的他們串聯了周圍的其他部落，繼續進行圍堵。
    一年年後，他們有勝有敗，也召集越來越多的部落加入進去。漸漸地，會獵獲得的肉食和皮毛成為他們過冬的保障，動物的牙骨成了他們的武器和裝飾品，會獵也成了他們終生不渝的使命。
    為了獲得高效的組織，他們製定了更多精確而複雜的規矩，約束周邊部落，也約束自己內部。
    開始時候那個小小的部落，也因為堅持這項祖宗留下的使命，變得龐大無比，勇士多如沙石，領地跨越數百公裏。
    如果這個過程裏林跡沒有出現，再過數十年或者數百年，他們也終將會取得這場人和野獸之爭的最後成功。因為後世，這些動物真的再沒有出現在這片土地上。
    這些史前的人類，正是用這種野蠻的手段守護著自己的家園，讓後世子孫在這片土地上才綻放出了璀璨的文明之光。
    搞清楚這些東西，林跡對虎蠻的敬意油然而生。
    這些人的做法雖然野蠻，雖然粗暴，雖然傻，但他們確實在維護自己的以及南部所有部落的家園，這一點值得林跡尊敬。
    林跡本來隻是想給虎蠻送百把斤鹽意思一下就好的。如今，林跡決定給虎蠻送上三百斤鹽，以示尊崇。
    除了鹽意外，林跡又派人送了六筐鹹肉幹，兩筐鹹菜幹，表示自己把所有帶鹽的東西都送出去了。
    同時，林跡還送了二十把青銅器過去。這是今年的貢獻份額，提前送上。
    有這些鹽和鹹菜，讓虎蠻的一部分人養好身子應該是可以的。他們現在還保留著部分茹毛飲血的飲食習慣，對鹽的需求也比純農耕時代要少些。
    如果這些不夠，林跡在會獵前再送一批就是了。
    虎蠻的人看到這些東西什麽感覺林跡不清楚，綠巧看到林跡“千辛萬苦”弄出了這些東西，她先被感動到了，表示自己回去也把部落的鹽送到虎蠻去，以增加虎蠻的戰力，讓今年的會獵更加順利。
    送走了綠巧，林跡也開始了會獵的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