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石寨前的少女長歎一句，又低咳了兩聲，回頭道：“我們部落死了那麽多人，現在還要到處招納人手，談合部落來對抗蠻子，這兩個人你們既然帶回來了，便好好教導，收下他們便是，何必殺了呢？”
    采茸覺得確實心很累。隻有她見過那個人的厲害，知道那個人一旦和虎蠻聯合會產生怎麽可怕的結果。結果她爬冰臥雪逃回來，說了這些之後，雖然去救她的那部分人幾乎損失盡失，但依舊沒多少人信她說的。
    後來她隻能帶著人再衝了一次防線，更多的人看到了那座構思巧妙的冰城之後，他們才改變了對虎蠻的印象，相信了她的話，也開始聽她的建議，盡力收集力量對付虎蠻。
    隻是盡管如此，重視的程度還是不夠的。有些人還在敷衍她。有些人還對虎蠻抱著輕視之心，一直覺得虎蠻不敢來戰，來了就會像去年一樣大敗而歸。他們疾鹿隻要不進攻便會處於不敗之地。有些人則是會無意識地做一些沒用的事情。
    就像老者這幾人。他們既然花了那麽長時間帶回來兩個野人，基本也可以確認他們的沼人身份，卻還要這樣白白殺了，就不能想想讓他們發揮一點效用嗎？哪怕讓他們去挖背鹽礦也是好的呀。
    現在采茸在部落聲勢日隆，幾個掌握權力的老人也越發信任她，她這邊發了話，烏豺和錢麵佯的命便被保住了。而且因為采茸的這話，反而被重用了起來。
    他們兩人沒有送去背挖鹽礦，而是被毒打了一頓——這是殺威棒的意思。之後便被人帶下去教疾鹿的規矩和敬畏，放在一些新招納的人手裏麵，教他們養、騎大角鹿等。
    救下了兩個人，彩羽並沒有多加理會，隻是繼續自己的工作。
    除了說合周邊部落，她其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她先去了一個寬大些的房子裏，看裏麵幾個老人製作的合木弓。
    在她逃回來之前，其實疾鹿也在用單木弓。而且，因為他們有鹿可騎，可以追上更多的獵物，用矛的人比用弓的人還多，弓反而是他們的弱項，隻給孩子們射殺鳥雀小獸之用。
    她在會獵場上看到了虎蠻的合木強弓，姬林的筋角木合成弓，都可以射更遠的距離，穿透更厚的獸皮，當然自然也少不了驚訝琢磨。
    姬林的筋角木合成弓她看不出究竟，但虎蠻的帶弓胎的合成弓，她卻是看出來了。回來一試，果然效用明顯，於是這種弓便被推廣開去。
    他們沒有青銅這樣的銳器，製作弓胎更加麻煩，幾個老人便在她的指導下嚐試更快捷的製作弓胎，更高效的製作合成弓的辦法。
    采茸在這邊看了他們製作的弓，又和他們談論了一下各種想法，之後繞去了旁邊另一個屋子。
    這是一個製作車輪的屋子。
    她回來之後，看到部落的人在辛苦搬運，想到姬林的人用獨輪車可以輕易一人就搬走好幾人份的東西，自然就想起仿製來了。
    獨輪車結構不算複雜，重點在於車輪。她不知道揉木為輪的辦法，便找來了樹幹，鋸下樹幹片子來當車輪。幾番試製，還真被她摸出了頭緒。雖然做不了姬林的那種可以搬運好幾個人背的東西，但有了車輪之後，搬運確實變得輕鬆了許多。
    她這邊和幾個人總結著製作車輪的經驗，忽然有人衝進來叫她：“采茸，采茸，出事了，有人從鹿背上摔下了，斷了腿。”
    “處理了沒有？要用煮開的水，放點鹽去清洗傷口的。”采茸跟著跑出去，邊跑邊道。
    “可是，沒傷口啊。”
    采茸停下，猛咳幾聲，盡力想著她被抓時候見到聽到的一切：“那……咳咳……應該把他的腿用木棍子綁起來。”
    “嚇？怎麽綁？”
    “我去看看，咳咳咳。”
    ……
    采茸便是這樣在部落裏忙個不停。她回來之後漸漸覺得，她被抓的那些日子雖然受了不少的罪，吃了不少苦，但那段經曆收獲卻比吃苦更多。
    她在那段時間的很多見聞，都顛覆著她的人生觀和想象。見聞裏的任何一點細微地東西，都可能給部落帶來無窮的好處。
    便是因為這些，她在慢慢改變著疾鹿部落，在讓部落變得更強。
    也因為這些，她在部落越來越受愛戴，聲望也越來越大。采茸這名字在疾鹿中本不止一人。這些人其實是疾鹿挑選出來的未來首領的種子。如今她越來越得人心，其他名為采茸的女子自覺不如，幾乎已經自改了名字，放棄了和她競爭的資格。
    可以說，隻要她再長大一些，領導整個疾鹿都是不成問題的。
    然而，采茸卻不因為這些有什麽欣喜。她現在領導的人越多，反而變得越發的憂心。她隻是憑借那個人的一點東西便能如此，那個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可怕？要是虎蠻被他領導了，虎蠻還是那個隻會打獵廝殺的蠻子嗎？疾鹿和他們交惡，哪有什麽明天？
    而且，她逃回來後大病了一場，現在依舊咳嗽不止。逃回來這半年多時間裏，她發現自己在長高，身體卻在一點點變差。她有些擔心自己撐不到成年。
    但虎蠻不滅，她是不能倒的。她要想盡辦法在自己有生之年滅掉虎蠻或者活捉了那人回來。要不然，她怎麽能安心進入神鹿的懷抱？
    幾日之後，她想起了什麽，問起了烏豺和錢麵佯。
    部落的人興奮道：“你的眼光真的不錯，那兩個人雖然脾氣躁些，要常打罵，但卻真是好戰士。我們訓他們騎行，他們雖然也騎了好幾次才坐得穩，不過卻沒有摔下來過，現在已經能騎著跑了。”
    “哦？”采茸小小驚奇了一把，而後道：“帶來給我看看。”
    烏豺和錢麵佯很快帶到了采茸麵前。兩人身上還有被打的青腫傷痕，隻是身上洗幹淨不少，看著有些部落人的樣子了。
    旁人揚了揚手，兩人便依照之前教導的樣子，不情不願對采茸低頭垂目。
    采茸問道：“你們是沼人，知不知道沼澤裏有道路通往南邊？”
    “哼。”烏豺冷哼一下，把頭扭頭，似乎還帶著被打的怨氣。
    錢麵佯不知道采茸是什麽意思，唯恐她找了道路偷襲，說道：“現在去不了的，泥潭太多。”
    采茸道：“往北這邊也到處是泥潭，你們還不是出來了？”
    錢麵佯苦笑一聲，似乎說盡了無數的苦難：“出來時候不止我們兩個人的。”
    其他人沒有出來，意思自然就是死在沼澤裏了。
    采茸沉吟一下道：“你們既然能趟過來，想必還是有道路的。我想讓你們去南麵看看，你們可願意去？隻要你們能回來，我立刻許你一個十夫長做。這個孩子長大些，也可以做十夫長。如果你們能把他們一個叫啟子的人抓回來，我立刻讓你們都做百夫長。”
    采茸學著姬林的樣子進行部落整編，也有十夫長和百夫長。
    “啊？！”聽了這話，烏豺和錢麵佯都被驚了一驚，完全沒有想到有這麽一著。
    “怎麽？不想去？”采茸問道。
    她倒不是如同林跡一般有意識得要派出間諜，深入敵後什麽的。她隻是臨時起意，想知道虎蠻的人現在在做什麽，留在勾湖邊的人有多少，同時看看有沒有機會活捉了林跡。
    她本來是想讓他們兩人帶上疾鹿的人一起去的，隻是想到沼澤危險，她舍不得疾鹿的人冒險，所以就沒提帶人的事情了。
    她覺得隻要活捉了林跡，對付虎蠻肯定不成什麽問題了。給錢麵佯一個百夫長什麽的真不算什麽。
    “我不去，我想死在裏麵，我不去！”烏豺先大聲叫嚷起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去抓林跡的。
    身後一個疾鹿的勇士猛一揮矛，將烏豺敲倒地上，轉而問錢麵佯道：“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錢麵佯立刻惶恐道，“但我自己去不了，你們最好給我一個人同行。”
    疾鹿的人想到沼人可是會吃人的，哪有人敢跟錢麵佯去，指指地上不會動的烏豺道：“他跟著你去。”
    ……
    說完這些，已經快到傍晚，快到部落進食的時間了。采茸自己動手，照著某些人說過的辦法，做出了肉鬆撒到幹餅上吃。隻是那味道無論如何也沒有那時候吃的好。
    她不禁把目光扭向了身邊的大角鹿：“所以，真的是要鹿肉才行嗎？”
    身邊的大角鹿仿佛感覺到了天敵靠近，猛然跳了一下，躲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