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雖然飛得高，不過它總有落下休息的時候。隻要你跑得夠快，就能在它落下休息的時候將它射死。

    這是部落的智者告訴虎伊兒的道理。她記住了，便在森林裏追那隻鬼鷹。

    孤身進入荒野很可怕。剛開始虎伊兒也非常的怕。但虎蠻的戰士都有在荒野裏獨立生存的勇氣。隻要在不安全的時候不閉上眼，就能從森林裏活下去。虎伊兒記住了這些智者的告誡，經過了幾天的適應，現在她覺得她正變得無所畏懼。

    在森林裏遇到野獸是正常的，遇到人反而還是少數。

    林跡這幾個姬林部落的人，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們用那種東西打漁，好快。他們把自己裹在那種奇怪的編織草裏，好怪。他們有漓魴部一樣能飄在水上的東西，卻又和漓魴的舟船不一樣，好……神奇。

    還有那個綁著馬尾，撿完魚居然洗手，幹淨到過分的男孩子……他的笑容很假，眼睛卻像狼那麽危險。

    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他最後要自己上筏子是要幹什麽？要淹死自己？他不知道虎蠻的戰士都不怕水鬼麽？

    虎伊兒叼著魚，如一隻豹子在森林裏跑得飛快，等她準備休息的時候，她又看到了那隻鬼鷹在她頭上轉圈，而後往西飛去了。虎伊兒吐出嘴裏的魚，微微一笑，索性停下來吃魚。不多久，那鬼鷹居然又飛回來了……

    ……

    林跡幾人今天的漁獲罕見沒有滿四筐，便準備回程了。

    十幾公裏的水路，還是逆流，不早點回去實在不行。而且最大的問題是，林跡少見變的粗暴起來，漁網被他扯了一個大洞。

    雖然林跡一再跟大家解釋這是因為漁網泡水太久的緣故。但就算墩木也看出來了，林跡的情緒極端糟糕，自從那個虎伊兒走後。

    漁網打不了魚了，幾人不甘心又用網兜在周圍撈了一陣，結果也沒有滿四筐，鷹計算著時間便讓大家回去。和熊爪比的輸贏如何不說，入夜前回不到部落，命都可能搭在水麵上。

    筏子逆水走得很慢。兩個筏子，加三筐的魚，幾乎等於滿載。撐杆的人每一下都要很用力才能讓筏子前進那麽一點點。

    平時四個孩子輪流撐杆，鷹腿腳不便，隻劃劃水當輔助。今天林跡大發神威，自己就撐了一個筏子走了一路。

    回到部落時候，天居然還沒有黑。林跡上岸躺在枯草上大喊：“虎伊兒——”

    但願這女人死在森林裏了，要不然她回去亂說一氣，天知道虎蠻那個大部落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姬林部落那個小子會憑空把東西變出來？而後還會變消失？去五十戰士把他捉來，然後天天讓他給我們變吃的，隨便讓他把我們的糞便變消失。要是變不出來，就吃了他，哈哈哈……

    林跡痛恨自己在這樣的小事情上偷奸耍滑，要不然怎麽會出這樣的紕漏？

    林跡仿佛看到了自己變成了一條魚，被那個叫虎伊兒的女人叼著，吸成了魚幹的樣子。

    等等，為什麽是吸成魚幹而不是啃成魚骨頭？難道我看到了什麽駭人的景象？

    林跡從草地上爬起來，果然看到河邊不遠的地方，虎伊兒拿著一條熏幹的魚啃得歡快。而大姬和一大幫子女人正眾星捧月圍在她身邊。

    聽到林跡叫喚，虎伊兒抬頭望這邊看了一眼就算是回應了。而後專心聽大姬介紹著什麽。

    大姬往林跡這邊看了一眼，暗暗讚許。這伢子就是個懂事的，大聲唱名這種習俗她好像沒怎麽在部落內部教過，剛才教了眾人也沒人敢這麽大聲喊，林跡一回來就大聲喊了，讓她覺得頗為臉上有光。

    大姬話題一轉，便把介紹放到了林跡身上。而後她們便正對著林跡指指點點，虎伊兒也不時目露驚奇往林跡這邊看。

    姬林部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接待過虎蠻的人了，如今來的還是大聲唱名的尊者，大姬巴不得把部落裏所有的好東西都翻出來。

    “大姬讓你去煮湯。”熊爪的醜頭出現在林跡腦袋上，露出耀武揚威：“今日我漁獲四筐，你才三筐，你們那邊的人狩獵就獵了一頭小黃猄，我們可獵了一隻大貓，穩贏你了。不過今天的湯你可不要像往日那樣糊弄我，今天的湯可是讓貴客喝的。”

    “嘿嘿，哪次的湯有忽悠你？每次湯煮好後，你還不是得把鍋都舔了？”林跡嘿嘿笑著，目光卻看著虎伊兒不放。真是柳暗花明啊，還傷心把你拐來，這回你自己來了，哪有不拿下你的道理？

    熊爪冷哼一聲，沒說什麽。兩邊競賽，大家有輸有贏。林跡也給對方煮過幾次湯了，雖然那湯喝起來滋味確實不錯，不過他總是覺得不如林跡自己喝的時候濃鬱香甜。

    要打通一個人的心，先打通一個人的胃；要留下一個人，先留下她的嘴。

    林跡覺得用一鍋湯來留住這個虎蠻的女人還是有把握的。

    山貓是一隻猞猁。這家夥的體型和狗差不多，比豹子稍小，是一種凶猛的貓科動物。平時部落的人極少捕獵這種東西。現在看來，在競爭的壓力下，男人們開始發力了。

    這隻山貓可能準備吃飽了過冬，肥到流油，正好取脂煎油。

    林跡又看到女人采了不少蘑菇回來，頓時一道蘑菇鯽魚湯的想法就出現了。

    至於鯽魚，那是漁獲的常客，不用怕沒有。

    先從獵物猞猁身上割下肥脂，在石板上煎出油來，而後把洗淨的鯽魚放在石板上煎至金黃。等陶鍋的水開之後，把煎過的鯽魚和蘑菇一起放進入煮。半小時出鍋放一點野蔥提味。

    為了給魚去腥，林跡還往裏麵偷偷放了一點從小城裏弄來的料酒。

    這鍋湯鮮香濃鬱，看著和牛奶一般純白誘人，聞著都走不動道，大姬身後，女人和孩子已經排起長龍了。

    估計這時候禮讓這種習慣還沒有形成，大姬將一個河蚌殼塞給虎伊兒，自己另用一個給大家分食。虎伊兒一直吃喝到鍋底幹幹淨淨了才意猶未盡的咂咂嘴，最後把河蚌的殼也舔了一遍。

    虎伊兒吃得多了，後麵的有不少人就沒有吃到。平時這些沒吃到的人都是要打架的，今天卻一個個大度得沒事人一般。隻是轉過頭去，會悄悄沾一點別人嘴上的湯汁嚐一嚐。

    “你怎麽沒有吃？”虎伊兒喝完湯，來到林跡麵前。

    林跡正在修補漁網，兩隻小狼狗焦急在林跡腳下鑽來鑽進。小狼狗又長大了一截，那個封閉的窩一截關不住它們了。平時這個時候，林跡會給它們喂食的，今天林跡好像把它們忘了，讓它們很是著急。

    小狼狗見到虎伊兒過來，直接炸毛呲牙，虎伊兒俯身低頭，對著它們“嘶”的呲一下牙，兩個肉團就被嚇跑了。

    “墩木，拉點屎喂一下它們。”林跡隨口吩咐一句，便把臉對著虎伊兒，這個角度也正好被火光照道：“今天沒輪到我們吃。而且，我也不太喜歡太重的魚腥味。”

    討厭魚腥味的說法把虎伊兒震得不輕，在史前說這個，就好像在網絡時代說我討厭手機一樣。

    林跡當然不會讓話題冷場下去：“所以，你是怎麽跑出來的？追那隻鷹？你自己養的麽？”

    繼續跳過“養”這個她不理解的話題，虎伊兒艱難組織著自己的言語：“我要射殺了它……因為它吃了我……母親的孩子。”

    林跡恍然。殺傷我虎蠻者，冰河埋之。野獸也不能逃脫。

    “可是它能飛好遠啊。”林跡不記得鷹的活動範圍，但總覺得憑兩隻腳去追，有些傻。

    “它總有落下休息的時候。”虎伊兒一臉認真。

    那得猴年馬月才追得上？林跡這話沒有說出口。這女娃雖然傻，卻不能亂紮心的。紮完心跑了，他還得哭一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