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煥死了。這個消息如同天上的一道驚雷，將整個傷兵營驚得鴉雀無聲。

    這是王國三品大員。在朝林城外來說，他的級別僅低於朱猴，焙陽和出霞。這次征戰，他被任命為司令，統領黑山以及援軍的所有事物，征討東夷。

    他統領著萬餘軍隊，從黑山城出來後便所向無敵，一路將東夷人趕回了老家。

    華夏從沒有敗績，在少煥的帶領下，這次征戰的也沒有遇到什麽艱難的抵擋，所以，聽聞少煥忽然間死了，大家都有些發蒙。

    殘兵有的從兵營外跑過，有的衝入兵營，搶了牲口幹糧繼續跑。眼見形勢崩塌，兵營裏的人也開始慌亂起來。

    充當軍營守衛的公主護衛隊長抵獏帶著幾個人衝到了姬小月身邊，就要護著她離開。

    “我不走！”姬小月對著身邊的護衛吼道，“我走了，他們怎麽辦？”

    傷病營裏的醫護人員和傷患們呆呆看著姬小月，他們知道她是王國的長公主，但從這些日子的接觸來看，他們其實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除了特別好看這一點之外。現在姬小月吼起來，他們才發現，她和別人真是不同。至少她有護衛，可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從容走掉。

    但她說她不走。有些人默默流下淚來了，被感動的。

    姬小月繼續再吼：“我們為什麽要跑？這是兵營，我們有寨牆的，隻要我們躲在裏麵，就算東夷人來了，我們不能抵抗嗎？司令死了？副司令呢？就算副司令也死了？其他的千夫長百夫長不會組織起來抵抗了？”

    抵獏不敢再勸，傷病營依舊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姬小月說得有理，但不少人心裏還是懵的，有一些人明白過來了，但跟著想到的問題是，現在這裏誰能將這些亂兵組織起來？

    “副司令在黃河南岸。”有人回答了一句。

    副司令是黃豹子，但是因為誰也沒有預料到少煥會死，因此也沒有留下他看顧後方，而是讓他帶兵去攻擊另一個方向上的敵人了。

    一個逃兵跑到了傷兵營附近，解了傷兵營外的馬匹準備繼續逃跑，他見到姬小月身邊放著的一袋袋糧糧，還衝到了姬小月身邊，搬了一袋糧食搭到馬背上。

    那是傷兵的糧食和馬匹，要是傷兵營要轉移，這些東西自然是少不了的。但現在，自然是沒人去維護這些了。

    更多的人落淚了，但這次是悲哀的。

    任姬小月說得如何慷慨激昂，形勢如此，他們能怎麽辦？

    姬小月一聲尖叫，從護衛身上抽出一把刀來，衝過去一刀砍向逃兵。一顆頭顱就此飛了起來。

    她平時雖然少練力氣，但身邊有一群最擅長搏殺人指點武藝，同時熟悉人體結構，一刀下去，並不比普通士兵差多少。場麵頗為嚇人。

    幾個衝到了附近，也準備牽走傷兵營牲口的逃兵被嚇住了。

    一個狼狽的年輕軍官見到這一幕，頓時露出滿臉希望，大喊道：“長公主在此，營中所有將士立刻集合！”

    抵獏見此，立刻招呼身邊人跟著呼喊起來：“長公主在此，營中所有將士立刻集合！”

    傷兵和醫護們也明白過來，同聲呼喊：“長公主在此，營中所有將士立刻集合！”

    幾個前來搶奪牲口的人先站到了姬小月身前，跟著不少從附近跑過的人也稀稀落落來到了前麵，人數從幾個，很快集合到了幾十個人，而且正在慢慢增加。

    姬小月拿著帶血的刀，手還有些微微顫抖，但她強忍著不適，滿臉煞氣吩咐：“吹響集合號，有哨子的吹哨子。沒有哨子的給我喊！這裏離戰場百多公裏，東夷人追到這裏也沒有力氣殺人了，我們不用怕，我就在這裏跟你們一起等著。”

    集合號一直吹著，逃兵們終於沒有再跑，慢慢在營中集合起來。場麵就此被控製住。

    幾個千夫長回營後，組織起營防和斥候，總算是恢複了一些秩序。東夷人也果然如姬小月判斷的一般，在追了百公裏後無力來戰，正在來路上宰殺倒斃的牲口吃肉休整。

    舉著刀在傷兵營外站了半日的姬小月被人扶著坐下休息，她的身體已經僵了，手和腳要被人按著才能彎曲。不少人還站在她身邊護衛著她。

    她看了一圈，看著那個最先叫喊的年輕軍官問：“你是藍見石？”

    藍見石立正道：“是我。”

    姬小月點頭道：“你很不錯。”

    藍見石倒是有些羞愧起來：“我也是逃兵。”

    兩人是在王宮見過的，隻是隨著年齡增加，兩人都進入了學校學習，見麵的機會變少，麵容也發生了比較大的變化，因此並不親近了。

    軍營基本恢複了秩序，少煥的死因也傳到了姬小月這邊。說是少煥在圍攻東夷的一個寨子的時候，在一箭之外喝罵，結果東夷有個叫陡能的猛人，拉動雙弓射了少煥一箭，結果少煥就此斃命了。

    當時華夏的軍士大亂，那個陡能便帶著人衝殺出來，將華夏這邊殺得大敗。

    幾個千夫長巡營回來，來到姬小月麵前匯報道：“營中有可戰之兵三千三百人，傷兵六百。運送糧草的民兵四百人。營外潰散的約有一千五百人，死傷二千以上。”

    “根據之前的預計，這時候黃豹子將軍應該在泰山南麓，距離這裏可能有三日的路程。我們已經派人通知他回歸了。但我們就算快馬過去，他至少也要四天才能回到這裏。”

    “營中的不少隊伍被打散了，個別士兵沒什麽士氣，不少軍官也找不到自己的隊員。這時候我們要不要先撤回黑山城，等大王或者總司令的命令？”

    姬小月聽著匯報，抬頭之間發現這幾個千夫長都目光炯炯看著她。她有些驚疑往更外麵一層看去，發現所有人都正看著她。

    她有些慌亂想找個熟悉的人問一下，終於在人群裏找到了抵獏的臉。這個一路伴著她從朝林城走出來的護衛隊長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她從這點頭裏看到了鼓勵。她想著自己是這邊最有地位的人，不能讓哥哥的士兵無所依靠，便伸直僵直的腿站了起來，緩緩走了兩步道：“行軍打仗我不懂，要不要撤回黑山城，我們這邊還有參謀部的人嗎？讓他們分析一下，看看有沒有把握再說。但現在，趁著東夷人沒有壓上來，先讓戰士們輪流吃飯休息。要走要留，都得讓戰士們休息一會兒再說，他們跑了上百公裏，肯定累壞了。”

    姬小月的話說出口，反而讓幾個千夫長有些猶豫了。是啊，這個長公主不懂打仗，真的要聽她的麽？

    姬小月見到沒有人動彈，知道自己的軟弱讓他們輕視了，她知道軍中最怕被人輕視，又舉起那把帶血的刀道：“我是王國的長公主，大王的妹妹。你們既然找我匯報了，我現在就是這裏的司令，在黃豹子將軍沒有回來之前，在王國沒有新的任命之前，這裏我說了算！出了問題也是我來負責！”

    “參謀部的人呢？站這邊。安排輪流休息，不用我安排吧？”說話之間，她舉著刀指了指一邊，表示參謀部的人站一旁。完了又舉著刀看向幾個千夫長。

    她的刀一指，包括藍見石在內的幾個參謀部的人立刻就站了出去。幾個千夫長對視一眼，也商議安排輪休去了。

    既然姬小月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他們樂得讓她背負責任。

    姬小月知道自己是騎虎難下了，索性讓抵獏給她找了一套色彩明亮的盔甲穿到了身上，又讓抵獏整合了一隊三十人的護衛跟在身邊，開始作為軍營的司令巡視起來。

    “哥哥，我十六了，我今天便看看，帶人作戰會不會很容易。”她走出營帳的時候，默默這般在心裏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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