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感覺自己的衣服好像也著了火，他一邊拍打一邊到處找出口。可找來找去，四周都是火海，什麽都看不見，濃煙嗆得他想咳嗽，卻怎麽也咳不出來。他感覺皮膚都被烤得繃緊了，血液似乎都要蒸發出來。

    “要死了嗎？”樂天舔著幹裂的嘴唇。

    “爺爺明天的生日要自己過了嗎？他的病……”他沒有力氣動了，心裏沒有感覺到害怕，更多的是遺憾，爺爺的午夜病越來越嚴重，他的藥方就差一點了，他就這樣死了，爺爺的病怎麽辦？爺爺知道自己死了該有多傷心！

    “還有鼻鼻會傷心嗎？它會不會哭……”畢竟他隻有八歲，折騰了太久，沒有了力氣，現在累了，隻想睡了。

    忽然一股清泉從天而降，火被熄滅了，他大口大口的喝著，身體的每個細胞似乎都歡呼雀躍起來。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長長的鼻子正向他噴灑著泉水。

    樂天笑了，摸了摸頭，頭上的青包手感明顯，又動了動胳膊腿，感覺並沒有受傷。

    想了想:剛才他在金烏雀巢下麵的樹叉上等雌金烏雀飛走覓食，等了幾個小時，雌金烏雀飛走後，剛要伸手去取巢穴裏的鳥蛋，忽然頭暈眼花，饑渴加上乏力讓他瞬間從二十多米高的樹上摔了下來。

    要不是樹藤承受了一些下降力，估計受傷就不止昏厥和頭部留下青包這麽簡單了。

    可盡管受了傷，他還是非常高興，夢境裏的場景和擔心並沒有出現。

    被他叫做鼻鼻的長生象親昵地用鼻子在他臉上親來親去，嘴裏發出高興的“嗚嗚”聲。

    “謝謝你，鼻鼻！是你救了我！”樂天用手撫摸長生象的耳朵。

    鼻鼻眯著眼，鼻子向天揚起，發出嘹亮的叫聲。

    “鼻鼻，你在哪裏找到的水？再去找一些，我喝點水，休息一會趕緊去把鳥蛋拿下來”他拍拍小長生象的臉頰。

    鼻鼻嘶吼一聲，瞬間鑽進林中不見了蹤影。

    一個時辰之後，長生象用鼻子把樂天卷到樹叉上，緊張得看著他慢慢往上爬。

    過了一會聽到樂天興奮的喊聲“成功了！”，長生象高興地甩動著長長的鼻子，看著樂天慢慢從樹上爬了下來。

    太陽已經偏西，樂天告別了鼻鼻，跑向大山下炊煙嫋嫋的小山村。

    小山村叫長生村，四周連綿起伏的大山叫長生山，村子東側一條水流湍急的河叫長生河。

    在樂天的記憶裏，似乎有很多東西都以長生冠名:長生象、長生荷、長生樹、長生蘑……，甚至村裏幾十戶人家的孩子都以長生命名。

    也許長生的命名帶來了真正的福運，在他的記憶裏，村裏除了因為狩獵喪失了兩個人的生命外，竟然沒看過自然死亡的老人，往往被叫做太爺爺的人比小夥子還有力氣，飯量驚人。

    長生村的人似乎都沒出過長生山，整個山村被四麵的大山團團包圍，村西側的河水流到北側山腳下，一頭紮進大山，消失得無影無蹤。

    曾經有人試圖想爬過大山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最終沒有一個人成功。還有人試圖弄清楚長生河究竟流向何處，試過各種辦法，最終都無功而返。

    人們最終也接受了這種封閉，打獵，網魚，男耕女織的生活，到也悠閑自得。

    樂天到家的時候，爺爺正在做飯，他遠遠看著爺爺，鼻子有些發酸。

    爺爺和村裏其他鶴發童顏的老人不一樣，爺爺頭發花白，皺紋很深，背也駝的厲害。

    尤其爺爺的怪病，這種病每到午夜十分就要發作。最近爺爺每次都提前把自己綁到自己房間的柱子上。後麵爺爺發病的過程讓樂天很痛苦難受，卻無能為力。爺爺會咬住一根木棍，不知哪裏的劇痛讓他五官移位，汗如雨下，最後木棍都會被咬成兩段。

    前幾年，爺爺並不用綁住自己，疼痛的時間也幾分鍾而已，可最近每次都要半個小時以上。病痛過後，爺爺都如大病一場，癱軟如泥。

    樂天問過很多次：“爺爺，你這是什麽病啊？怎麽不讓族長給看看？”

    爺爺每次都溺愛的摸著他頭告訴他，這是“長生病”，也不讓他去問族長。可每次看到爺爺受病痛的折磨，他心裏就像針紮的一樣。

    從他記事起就沒看見過父母，一直和爺爺相依為命。每次問爺爺自己的父母在哪裏，爺爺總是告訴他，他是長生的孩子，長生山是父親，母親是長生河。

    他也偷偷去問過族長，族長也說爺爺說的就是真的。問過幾次之後，樂天就不再追問，因為每次問過之後，感覺爺爺都很傷感，盡管隱藏的很好，樂天還是能從眼裏讀出來。

    爺爺的病一直是樂天的心事。他前段時間看爺爺病後背駝的更厲害了，忍不住去問族長。族長聽過後長歎一聲，搖了搖頭，看樂天滿懷期待的眼神，族長告訴他:如果爺爺在生日的那天吃到百鳥蛋，病就會好了。

    長生山雖然高聳入雲，獸類，鳥類品種繁多，但找到百種鳥蛋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

    先不說山上懸崖林立，毒蟲，野獸很多，就是鳥類本身也極其凶悍。

    懸崖邊有種鳥叫鳳尾翎，翅膀展開就有十幾米，可擒狼鬥虎。其它的比如悍山隼、風冀白翁等猛禽也強悍好戰，就是成年的獵手遇到都頭疼不已。而長生山的鳥類可能由於生存的需要，基本上都體型巨大，強悍好戰。

    族長本來打算讓小樂天知難而退的話竟讓他興奮異常，畢竟爺爺的病終於有了辦法，回家睡著後，夜裏都笑醒幾次。

    天一亮樂天就跑到山上叫到他的朋友鼻鼻去找鳥蛋去了。

    鼻鼻是樂天在山上最好的朋友，幾天不見麵樂天都會想念他。

    而鼻鼻年齡也很小，隻有十幾歲，在長生象漫長的生命裏，相當於人類的幾歲的孩子。它特別喜歡樂天，因為它說的話樂天能聽懂，而且樂天還能聽懂好多動物的語言。

    有了鼻鼻的幫助，他們有了一段別人看起來不可能完成任務的驚險之旅。

    直到今天金烏雀的鳥蛋湊齊，樂天終於如釋重負，期盼著明天爺爺生日吃完百鳥蛋，去除病魔的幸福時刻。

    推門的聲音讓爺爺抬起頭，看到樂天，眉毛舒展開來。

    “去哪裏玩去了？又去找小象玩去啦？”

    “爺爺，他叫鼻鼻，都和你說好多次了”樂天對爺爺總不管鼻鼻叫名字有些意見。

    “你們怎麽認識的？”

    “爺爺，你怎麽又忘了？有一次在山上看見鼻鼻躺在地上，鼻子嘴巴都是白沫，他眼睛看著我，特別可憐。我感覺他好像吃了有毒的東西，就按照你教我的辦法，用九葉清錢草汁和長生樹葉汁，另外加上乾紅螞蟻蛋喂給他，又照顧了他一天，鼻鼻就好了。”

    “爺爺老了，記憶力越來越差了”爺爺用手摸著他的腦袋，歎了口氣。

    “爺爺不老，你不是說長生村的人都能長生嗎？”樂天看著爺爺，心裏很難過，最近爺爺的記憶力下降得厲害，比如一直給他吃的二十七種藥草配餐，最近有幾種總是和以前不一樣。

    “爺爺明天吃了百鳥蛋就會好了”樂天心中暗暗的想。

    晚飯很簡單，一葷一素，葷的是長生兔肉，烤的焦黃冒油，素的則是樂天從記事起就開始吃的二十七種植物拌在一起的湯菜。這種混合一起的菜巨苦無比，但吃了這麽多年，他現在吃起來卻甘之如飴。

    其實爺爺不知道，樂天自己也能找到這些藥草，隻是有些藥草生產在懸崖邊，還有的生長在長生河底，這些地方他根本無法到達。

    最近總是出錯的幾種藥草，如長生銀藿香、千絲碧蓮、萬風魂、傲蘆鐵杆芍等，都是生長在河底或者懸崖上極難采摘的品種，所以盡管樂天知道藥草種類有了變化，可他沒有告訴爺爺。

    吃完了飯，他在魚脂燈下看書，這幾年他背了多少書他都記得，算現在手裏這本一共是十六本。

    書的內容生澀難懂，一開始他看的時候，特別難背，就偶爾偷懶，可爺爺考核時候發現自己沒有背會或者有錯誤就會很生氣，甚至胡子都會翹起多高。

    想想爺爺的病和對自己的照顧，他於是就對自己的懶惰很自責，就努力再努力，他現在能把第十六本書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但這本書看完了，爺爺沒有再給他書看，他怕爺爺為難，也沒有去問。這幾個月來，他把這些書又從頭看了一遍，他似乎懂了什麽，可是什麽他卻抓不住，更說不清楚。

    爺爺回到自己的屋子，也許睡覺去了，因為他午夜病發作後，後半夜幾乎無法入睡，所以每天都睡的很早。

    上次因為從門外看爺爺疼的太難受，他衝進去了想去照顧爺爺，可爺爺眼睛猩紅，衝他大吼，木棒都掉了下來，他嚇得趕緊跑出去。

    第二天他發現爺爺的嘴唇都咬壞了，很深的傷口，以後他再也不敢進去了，因為他怕爺爺因此咬到舌頭，危及到生命。

    樂天偷偷把房間的木櫃打開，把金烏雀蛋放進去，然後又仔細的數了數，正好一百個。

    每次去鳥巢裏取蛋，樂天隻取一個，盡管象金烏雀窩裏有六七個，他也隻拿一個。可如風翼白翁這樣的大猛禽，一窩隻有一個蛋，盡管他也糾結，可想想爺爺的病，也隻能對不起這些蛋蛋的父母了。

    有一次取蛋，鳳尾翎突然去而複返，要不是鼻鼻示警，他離開的及時，一定會被鳳尾翎撕成碎片。

    又到了午夜，樂天被爺爺掙紮聲驚醒，想想爺爺遭受的痛苦，他不禁滿眼淚水，他又看了看木櫃，心裏告訴自己:爺爺放心，明天開始，你就再也不用遭受這種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