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水輕柔而近在咫尺的聲音讓顧長溪心裏一陣酥麻，他“嗯”一聲，動了動自己擱在兩人之間的手，稍一動彈手指就已經觸到她光潔如玉的肌膚。

    沐秋水感受到那隻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心裏忽而流過一陣暖流，心跳也加快起來。

    她雖然看不見他，卻可以想象到他臉上的柔情。她覺得自己心裏有一隻小鹿在不斷跳動，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顧長溪……”

    隨著這一聲近乎是嚶嚀的輕喚，那隻手抖了一下，忽然就向下探到她腰後將她一把向前摟去。一聲微弱的驚呼淹沒在他溫暖的胸膛裏。

    她貼在他懷裏，聞著他衣服上的皂角味，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既安心又動情。

    她知道再也騙不了自己，她喜歡這個人，非常喜歡。她在他懷裏，心中湧動的是無限的幸福感，隻希望此刻可以成為永恒。

    顧長溪緊緊將她箍在懷裏，俄頃又鬆開一些，生怕抱得太緊弄疼她。他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關係，她和其他女子都是不一樣的。

    顧長溪心裏是五味雜陳，他既歡喜又憂慮。

    喜的是通過她的反應，他可以確信自己在她心裏居然有一席之地，憂慮卻是不言而喻的。

    過了許久板車終於停下，顧長溪撤回自己的手，等袁彬一揭開木板就率先起身翻了出去，好像他急於和剛才的曖昧撇清關係。

    “謔，你急什麽，”袁彬被他突然竄出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沐姑娘出來吧。”

    沐秋水微微紅著臉坐起來，自己下了車，見板車停在一處荒僻的小路上。

    袁彬解釋說：“非得這裏遠離官道，才好方便讓你們出來。你們得朝北繞路才能到回京師的官道，我得接著朝西走了。”

    顧長溪拱拱手說：“多謝救命之恩。”

    袁彬笑道：“好說嘛，總有再見之日，說不定屆時我也需要二位相助。”說著話就拉過韁繩坐到板車上道：“那就後會有期了，二位保重。”

    說罷一聲鞭響，合奏著車輪咕嚕咕嚕的聲音慢慢遠去。

    二人看著他消失在拐彎出，終於也打起精神朝京師趕去。一路馬不停蹄，風餐露宿，終於風塵仆仆遠離曹州、進到鄰城投宿。

    翌日又起了個早。

    路過金玉店的時候，沐秋水卻停下腳步細細去看。

    “你要買首飾？”顧長溪很意外。

    “出來這樣久，想帶些東西給雙喜和小春。”沐秋水臉上含著笑說，仔細挑選著，終於選定兩根翠生生的玉釵。

    她果然是喜歡玉的，顧長溪心道。他的包袱裏還帶著那支羊脂玉做的步搖，雖然一路沒有拿出來過，可私心裏總想找機會送給她。

    包了東西付了錢，二人又朝前趕路，雖然兩人之間再無任何越軌的舉動，可是沐秋水心裏卻是如蜜般甜。

    這日坐在麵攤前吃飯，眼看離京師隻剩三、四日的路程，顧長溪不禁歎道：“總算是要到了。”

    沐秋水本來就心情甚好，這時聽他這麽說，於是想起雙喜見了自己和禮物必定欣喜，不覺高興地笑出聲道：“我也盼著快點回去。”

    顧長溪啞然，看著她臉上滿溢的喜悅自己卻不免失了色。

    她顯得這樣快樂，是因為要見到太史階了？終究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除了顧長溪的心魔，還有太史階。

    麵對太史階，顧長溪對自己並沒有把握，隻是猜測在她心裏，應當是太史階的分量更重的。這樣想著，他的神色冷了下來，那次實在太衝動，還是應該離她遠一些。

    他當初是這樣告誡太史階的，如今自己卻沒有做到。

    沐秋水卻不知他的心事，隻是明顯感覺到他日漸冷淡的態度。她茫然不知所措，初嚐情竇初開滋味的她對此一籌莫展，心裏又疑惑又惱恨。

    及至她無意中看見那支步搖，不免驚訝地問：“你什麽時候買的，我一路上怎麽不知道？”

    顧長溪劈手奪回來道：“那日在金玉店買的，你沒看見而已。”

    他對那支步搖緊張的樣子惹起她的疑心：“你……你買給誰的？”

    顧長溪收好步搖，神色冰冷地說：“買給柳月娘的，許久不見，總要博美人一笑的。”

    這話不亞於五雷轟頂，沐秋水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你覺得怎麽樣？”他口吻輕鬆，仿佛理所當然。

    沐秋水覺得眼眶一潤，連忙側頭掩飾說：“漂亮，很漂亮，想必她一定會喜歡。”

    顧長溪並不看她，隻是一味收拾了東西。

    她感到憤怒和失望。

    果然，在他眼裏，自己和其他女人並沒有分別，她竟然為他無意中的挑逗而心動，真是太愚蠢太可恥。

    她忽然覺得無地自容，於是不用他刻意疏遠，接下去的幾日，一直到最後兩人回到京師的城門時，她都沒有再主動說一句話。

    “曹州的事，我會和梵天說明，你放心，宋掌櫃的事我不會說的。”顧長溪在城門口說。

    她默然點點頭。

    “你現在回無量齋？”顧長溪問她。

    沐秋水看他一眼，眼中冰涼沒有溫度，她緩緩開口：“我要去找太史階，我想見他。”

    顧長溪心中長歎一口氣，果然她還是最放不下太史階。

    “那你自便，我先行一步。”顧長溪決絕地轉身離開。

    他居然正的就這麽走了。

    沐秋水慢慢往回走，心裏覺得有東西堵得慌，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躲起來。然而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地方。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無量齋，蘇小春替她開了門：“姑娘回來啦。”

    她沒有搭理蘇小春，徑直回到屋裏撲倒在床上——這個地方，大約還算得上安靜。

    被褥鬆軟帶著香味，即使她不在，雙喜也會貼心的為她打掃屋子換洗被褥，時刻等著她回來。

    沐秋水聞著被褥上的皂角味，皺起眉頭。

    “姑娘，你怎麽了？”蘇小春跟進來，驚訝地看著神情陰鬱的沐秋水。

    沐秋水無聲地看著她，她的頭發上沒有發飾，自己買的玉釵正好可以為她添上點綴。

    玉釵……她想到那支別致的步搖，心裏頓時充滿委屈和恨意。

    “你去請太史階來。”她如此說。

    她想見太史階，現在就要見，雖然明知道這樣不妥當、自己是在和那個人賭氣。

    蘇小春應了一聲就連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