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所愛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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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麽一刻,顧長溪心裏對遊原敬的恨意在瞬間達到頂峰,是他打瞎她那隻眼睛的!

    可是轉念一想,那種情況下遊原敬會出重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應該恨的是同意她去黑河的自己。

    是他自己親手把她送去的。

    她受了重創,卻默默咽下這苦果,她還有沒有其他的後遺症?

    她為什麽都不說?這個好強的傻瓜!

    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切膚之痛。

    當蘇小春和雙喜聽到炸裂般的敲門聲而紛紛走到院子裏時,有旁人已經開了門,顧長溪額上冒著汗水、喘著粗氣衝進來,愁眉鎖目地看了院子裏的人一眼問:“她人呢?”

    沐秋水已經尋聲站在屋門口,長發在晚風中飄動。

    他看著她弱不禁風的樣子,心中無限痛楚,終究還是冷靜下來,壓抑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對方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顧長溪跟著她進了屋子就反身把門關上。

    “你幹什麽?”沐秋水對他關門的舉動很不解。

    “我要說的話,隻怕你並不想讓旁人聽到。”

    她疑惑地注視著他。

    顧長溪怔怔地望著麵前的人,千言萬語竟然不知從何說起,他心疼她,卻沒有辦法言明。最後他深吸一口氣道:“不要再當刺客,以後有什麽買賣都不要再接。”

    沐秋水對這話感到意外,費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顧長溪說:“女兒家做這個太危險。”

    沐秋水冷笑一聲:“那我靠什麽養活自己?”

    “司馬衝留下的房產田地,足夠你吃穿用度下半輩子。”

    沐秋水心裏還記恨著他,不免譏諷道:“我想要更多的錢,那點可不夠我花,不像你世家子弟,怎麽風花雪月都沒有後顧之憂。”

    “你要多少錢,我全給你。”他說這話時是帶著十二分的真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

    “瘋話,你給我錢?我可不是教坊裏讓你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人。”

    “我……”

    沐秋水冷下臉色道:“顧長溪,你跑到我這發什麽瘋?”

    “我隻是想為你好。”

    “我不需要你為我好。”沐秋水怒道,心裏覺得可笑,為她好,他以什麽立場?

    顧長溪歎了一口氣,來回踱了幾步,終於點到題上說:“你的左眼——是不是瞎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沐秋水顯得局促不安,他從她忽然僵直站住的反應,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沐秋水轉過身不去看他,掩飾住自己不安的神色。她的左眼和左耳……她不希望這個秘密被十二天知道。

    顧長溪接著說:“是那次去黑河造成的,你身上還有哪裏落下什麽病根?”

    她轉過身狠狠問:“誰告訴你的?”

    “……袁彬早就看出來了。”

    “這麽說你在曹州就已經知道了?”沐秋水這麽問,顧長溪卻沒有回答。

    她想起他那些忽然親昵的動作和關懷。

    是了,難怪他突然那樣親近自己,原來他早就已經知道。那些言行不過是他在對她施舍同情,她卻還跟個傻子似的當做寶貝一樣甘之如飴。

    她想到自己在那時所流露出的真情,那些喜悅的話語和神態讓她如今自覺羞辱不堪。麵對顧長溪此刻突如其來的關懷,她更覺得自己受到極大的侮辱,忽而憤懣地吼道:“你滾,我不需要你可憐。”

    “小姐……”雙喜聽到屋內爆發的爭吵,站在門外戰戰兢兢地問。一旁蘇小春卻小聲勸她說:“姑娘不高興,咱們別管閑事。”她懂得察言觀色,這時候最好不要多嘴。

    “沒你們的事。”沐秋水應付道。

    屋中兩人沉默相對,氣氛冷得簡直滴水成冰。

    顧長溪開口問:“你的左耳還好嗎?”就算是左眼殘疾,也不至於警惕性差到那個程度,他猜測她左邊的感官都受到了損傷。

    她雖然不回答,但是他可以從她的不安看出答案。

    顧長溪心中的悲傷無法發泄,隻能加重了喘息來緩解抑鬱,最後說:“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如果單打獨鬥是很危險的……”

    “你叫你滾你沒有聽到?”

    他望著她因為憤怒而充血發紅的臉,不得不把話吞下去,沉默片刻轉而問:“太史階知不知道?”作為這個傷害的始作俑者,太史階知道嗎?如果他知道造成的後果會作何感想?

    顧長溪心裏簡直懊悔萬分,當時他隻要反對一句,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不知道,”沐秋水疾言厲色道:“不許你告訴別人。”

    她越是顯得剛強他就越是心痛,顧長溪想向她走近兩步,卻見她嫌惡地後退兩步。他看出來她打從心裏頭抗拒他,自己再說什麽也沒有用。

    前後思慮一番,顧長溪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道:“沐秋水,不要再和太史階在一起,你根本鬥不過他。”

    然而兩人的關係鬧僵到這種程度,沐秋水已不可能聽得進他的勸說。她以為他別有用心,於是譏諷道:“你們不是好友嗎?你卻在背後這樣詆毀他,未免也太陰險。”

    說著就繞開他打開門,示意他離開。

    “我今天絕對沒有惡意,”顧長溪道:“你聽我一句……”

    “你走吧。”這次換她擺出決絕的表情。

    “請個大夫看看,也許還……”

    “不必了,”沐秋水忽而低聲道:“我找過,已經沒用了。”口吻滿是淒涼。

    他聞言的臉上泛起酸楚的表情,顧不得院子裏圍觀的人,幾步上去就想抱過她,卻被她擋開去。

    沐秋水嘲諷道:“你當我是什麽人?顧公子想找女人還是請去教坊吧。”

    “我們不能好好說話嗎?”

    沐秋水咬著下唇不說話。他怎麽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他對她做過什麽?時而親近時而冷漠,讓她希望又失望。

    顧長溪望著她欲言又止,他們離得這麽近,心卻隔在山海兩邊。

    他艱難地一步步走下屋前的台階,又轉過身去看她。她站在門旁臉朝內看不見表情。

    “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都可以……”

    “我不需要你幫助。”她冷漠地打斷他的話。

    他頹然轉過身,朝外頭走去。看來他們之間,確實再無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