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進來的人端著蠟燭，點亮了屋內的油燈。

    郗顏和蘭兒從床上翻身下來，隻見進來的人是柔芷和她的四個丫環。

    “喲，這就睡下了?”柔芷看著穿著睡袍的郗顏和蘭兒。

    郗顏嗬斥道:“你私闖我的房間，是什麽意思?”

    “哼。”柔芷冷笑道，“陳媽的貼身丫環柳兒請我先來教育教育你。”

    “教育?你有什麽資格?”郗顏被柔芷激怒了。

    “郗顏，你別以為陳媽原諒你了。今天的事情還沒完呢。”

    “那又與你何幹?”

    “我?我從來就看不慣你。”柔芷狠狠地說，“你天天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迷惑勾引客人，還讓柳姐陳媽給你撐腰。幾個月不到，你搶走了我的不少客人，我看，你是覬覦我花魁的位置，想取而代之吧?”

    “我無意與你爭輸贏，沒有故意搶你的客人，更不在乎什麽花魁之位。”郗顏道，“隻是你看不慣我，白蒸蝦的事情你心裏有數!”

    柔芷一聽白蒸蝦的事，臉上一沉:“你胡言亂語什麽?你不過是個一等清倌，竟敢汙蔑我?我看，你是不懂仙樂樓的規矩!”

    柔芷指著郗顏的臉說:“今天我就替陳媽教訓教訓你，淳兒，你給我好好掌她的嘴!看她還敢不敢瞎說。”

    淳兒讓兩個丫環按住郗顏，讓她跪在地上。郗顏掙紮道:“你們……”蘭兒連忙跪下求饒。

    柔芷道:“淳兒，快動手，今天誰敢怠慢就是和陳媽過不去!”

    淳兒踢開蘭兒，然後狠狠打郗顏耳光。片刻後，郗顏的臉上又紅又腫。柔芷滿意地笑了:“淳兒，你好好數著，打滿三十個，就行了。

    郗顏，你記著你今天挨的耳光，要是再和我作對，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對你怎麽樣。”

    說完，柔芷揚長而去。

    郗顏跪在地上，眼裏的淚水打轉，但她咬牙切齒，不讓淚水流下來。

    淳兒一耳光一耳光地下去，郗顏的臉上火辣辣地疼，嘴角流出了血。劇烈的疼痛和恥辱讓她的大腦無比清醒:我為什麽淪落到這個地步？被一個丫環暴打，還無力還手?為什麽她剛剛為褚亦的事情崩潰心死，還要忍受這樣的侮辱?

    她咬牙切齒。自己知道褚亦和趙純熙在一起後，萬念俱灰，如同行屍走肉，沒心情陪客，無力和柔芷爭執，被柳姐陳媽訓斥，現在還受到柔芷的打罵!

    是啊，她想，誰會在乎自己的心事。在這個充滿惡意的地方，沒有人會等著自己恢複狀態，如果自甘墮落，隻有落井下石之人，沒有人會拉自己一把。

    她意識到，她現在處於一個多麽卑微的地位，她沒有親人，沒有後台，一切的一切隻為生存。她不再是曾經的趙顏大小姐了，她沒有身為二皇子的父親庇佑，沒有一眾丫環仆人的照顧。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她什麽都沒有，和這裏其他的女子沒有任何區別。

    她有的，隻是心裏複仇的火種，和堅定的信念。

    可是，她還沒有複仇，未來的路會很艱難，她沒有資格高估自己。

    她終於懂了，自，如果這樣墮落下去，什麽也不是。

    但是，她又沒有勇氣振作起來。她想到自己曾經的死，後來的重生。她是為褚亦而死的，現在她也是為了他才崩潰的。

    但是，她不是為褚亦而重生的啊!她突然想到。和褚亦的孽緣，上輩子已經還清了，她是為了報仇，才重生的!她清楚地記得，她聽到姐姐最後的話:你要好好活著。

    她揚起頭，她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她的生命，必須轟烈高貴，不能墮落平凡，因為她，是郗顏。

    淳兒打完耳光，甩甩手說:“郗小姐，你好自為之吧。”

    郗顏冷冷地說:“以後的路，大家走著瞧。”

    淳兒輕蔑一笑，帶著柔芷的丫環們趾高氣揚地走了。

    蘭兒見她們走遠了，才一把關上門，抱著郗顏哭道:“小姐，你受苦了。”

    郗顏擦了擦嘴角的血:“蘭兒，我連累你了。”

    “小姐別這麽說，小姐對蘭兒最好，蘭兒卻救不了小姐。”

    “蘭兒，今日之禍是我大意軟弱了。不過你放心，我就是再傻再笨，今天的奇恥大辱也打醒我了。”

    “小姐先別說這麽多，趕緊把臉上的傷處理一下，奴婢看在眼裏十分心疼。”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輕輕敲門道:“郗小姐，郗小姐，我是筱夏。”

    蘭兒給筱夏開門。筱夏衝進來，郗顏用袖子擋住臉。

    “郗姐姐，郗姐姐。”筱夏走到郗顏身邊，“我就知道柔芷她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聽到這邊的聲音，就趕緊過來，但等到她們走了，我才敢進來……”

    郗顏道:“唉，妹妹你要小心啊。今天你和柔芷對峙，她肯定懷恨在心。”

    “姐姐有難，我隻恨自己無能為力。”筱夏推開郗顏的衣袖，看到她紅腫的臉，不禁流下淚水。

    “妹妹，我要好好謝謝你。今天如果沒有你，我就更慘了。”

    “姐姐，我與你之間，不用說謝字。”筱夏低著頭，“說起來有些慚愧，前段時間我狹隘無知，竟因為司空九卿而疏遠姐姐……”

    “你這傻丫頭，我就知道是因為他……”郗顏笑道，“有什麽事跟我直說嘛，不要躲著我。”

    “是。”筱夏道。蘭兒關好門說:“不知她們還會不會來，剛才她們闖進來，可把我嚇死了。”

    筱夏道:“姐姐，我今天就在這裏陪著你們吧。”

    郗顏喜道:“好啊，和我說說話。”

    清理臉上的傷口以後，郗顏和蘭兒鑽進被窩，打開了話匣子。

    “妹妹，你和司空九卿是怎麽啦。”郗顏忍不住問。筱夏臉一紅:“唉，姐姐，既然我都放下了，就跟你直說吧。你醒來的那天，我看望你之後，碰到了司空公子。我……我和他說明了心意，他卻無動於衷，心裏隻記掛著你……”

    “唉……”

    “然後我很受傷，就不好意思見他，更不好意思見你……”筱夏說，“畢竟，這是我第一次愛上一個男子，還這樣主動……”

    郗顏一聽這話，不禁想起自己戀上褚亦的樣子，說道:“女孩子嘛，都有情竇初開的時候。隻可惜……隻可惜愛錯了人，便傷害到自己。”

    “姐姐，我有時候好羨慕你，那麽多人喜歡你。”

    “唉。”郗顏說，“可惜我喜歡的人，並不喜歡我，其他人怎麽樣，與我何幹呢?”

    “姐姐，有喜歡的人?”

    “是啊，但是我今天剛剛知道，他和別人在一起了。那個幸運的女子和他青梅竹馬，我比較討厭她……或許隻是因為羨慕吧。”

    “啊？姐姐喜歡的是誰?是仙樂樓的客人嗎?”

    “不是。”郗顏說，“說來話長。”

    “唉，沒想到姐姐也為情所困。”

    “麵對感情，天下的女子都是一樣啊。”

    “唉。別人家的女子都有父母庇佑著，若是有心上人，有媒妁之言便可如願，而我們……”筱夏垂下頭，“我們什麽都沒有。”

    “妹妹。”郗顏說，“和我說說，你是怎麽到了這裏?我是被拐賣的，命運弄人，沒有辦法。”

    “我?”筱夏驚道。郗顏看她驚慌失措，忙說:“你若有難言之隱，放在心裏就好。”

    筱夏把頭伸進被子裏哭道:“我從未和別人說過，心裏憋屈。姐姐，我和你說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