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果然，是趙沛低沉的聲音。

    筱夏的心立刻懸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隻見趙沛坐在書桌前喝著酒，桌上放著兩壺宮酒。一個小丫環在一旁伺候，烏黑的眼睛看向進來的筱夏。

    趙沛沒有抬頭，丫環道：“二阿哥，是一位宮女。”

    趙沛麵無表情地端起酒杯，酒杯中水光蕩漾。丫環問筱夏道：“你是哪個宮裏的，有什麽吩咐嗎？”

    筱夏緩緩向前走：“我是美人府的宮女，伺候筱美人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趙沛放下酒杯，看了過來。

    “趙公子萬安。”筱夏低頭行禮道。

    趙沛認出是筱夏，激動地扶著桌子：“原來是筱小姐……”

    他回頭對丫環道：“你下去吧，我和這位宮女單獨談談。讓侍衛在外麵守著，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是。”

    丫環走了出去，趙沛看了筱夏一眼，輕聲道一句：“坐吧。”

    筱夏看了看趙沛旁邊的位置，又看了看趙沛對麵的位置，最後走到趙沛對麵坐了下來。

    “這麽晚了，筱美人可有要事？”趙沛看著自己的酒杯說道。

    “我沒有要緊事，不過是過來坐坐。”筱夏漫不經心地說，“公子一個人喝悶酒，可是有心事？”

    趙沛輕輕一笑：“有心事的人不是我，應該是筱夏姑娘吧。”

    筱夏芳心微顫，皺眉道：“我能有什麽心事，我不過是關心公子你罷了。”

    趙沛笑著點頭：“啊，筱美人吃晚飯了沒有？”

    “吃了。”筱夏回答道，“那公子你呢？”

    “我不吃晚飯，我喝幾壺酒就好了。”趙沛抬頭看向筱夏，隻一眼，卻似讀懂一切，“筱美人，一看你就沒好好照顧自己。”

    “哦？”

    “你看看，你麵色陰沉，臉頰的小肉都看不見了。”趙沛仰起頭抬高音量，“雖然還是非常美麗，但是就是顯得憔悴了些。”

    筱夏噗嗤一笑：“公子隨時都不忘耍嘴貧呢。”

    趙沛正色道：“筱美人，說真的，你怎麽瘦成這樣了呢？上次在靈宮後花園見你，你可不是現在這樣呢。”

    “這些都是小事。可能是沒有調理好，再加上由冬轉春，熱氣鬱結，所以氣色不好。”筱夏一本正經地說，“公子倒是沒有變，和上次見麵一樣。”

    “是嗎。”趙沛擺擺頭，“不過筱美人，你向來是不和我拉家常的，怎麽今日如此雅興？”

    “今日確實難得。”筱夏感覺自己編不下去了，咳嗽一聲道，“既然難得，公子都不給我倒一杯水的嗎？”

    “喝茶就不必了，既然進了我的屋子，便隻許喝酒。”趙沛語氣硬了起來，把自己沒喝的一杯酒順著桌子推到筱夏眼前，自己則另倒了一杯。

    “公子有所不知，今天美人府沒有人把守側門，我便溜出來逛逛，恰走到靈宮，便進來坐坐。”筱夏喝口酒，覺得頭腦開始發熱了，“這酒可真烈啊。”

    “是啊，這是南宮秘製的烈酒，我以前是喝不慣的，但這幾天莫名覺得很有味道。筱美人，我都忘了，你應該喝不慣的。”

    “酒是烈了一點，但是，我覺得挺好的。”筱夏笑笑，“在宮裏待久了，還有什麽是不能習慣的。我經曆的事，好多都比這酒嗆人，不也都挺過來了嗎。杯中之酒雖不入味，但酒杯卻是握在自己手中的。我可以量力而行，我不喝便可以不喝；但宮中之事，誰敢說一個不字，一個冤字。”

    筱夏苦澀的笑容伴著彌漫開來的酒味兒，顯得格外迷離。

    趙沛心疼地看著她：“宮裏，的確，太陰暗了。筱美人又是那麽高潔孤傲，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沒法為你分擔，但我心如刀絞。”

    筱夏看著對麵的趙沛：“也別光說我，宮裏的女子是苦，宮裏的男子也不見得多自在。”

    趙沛不語。

    “依我看，除了皇上和他寵愛的人，其他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伴君如伴虎，我知道那種滋味。”筱夏看著沉默的趙沛，“趙公子，你怎麽不說話了？我今日來，就是想和你聊聊的。”

    “我？我有什麽可聊的。”趙沛回過神來，他心裏很清楚，筱夏今天是為了自己的婚事而來；他也很清楚，筱夏是個高傲的人，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真實目的。但是他不想再繞彎了，這幾天的煎熬和思念，和此時見到筱夏的驚喜，都提醒著他，要趕快把筱夏的實話逼出來。

    “其實我很奇怪，這些天你身上發生了這麽多事，你都不曾給我寫信。”

    “我為何要寫信於你？”

    筱夏一愣，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語氣。

    他笑笑：“筱夏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聽到“筱夏姑娘”四字，筱夏心中一顫，仿佛是初次見麵，倆人在醉歸樓的大包廂裏，盡管有一大屋子人，但是並不影響乍見之歡：

    記得那天，是郗顏將趙沛介紹給大家，是因為沒有別的座位筱夏才和他坐到一起；記得那天，雖說是高梓辰的送別宴，雖說一直在吃吃喝喝，但是他不停地和自己說話。她記得那天，他說過的話：你如此出眾，竟不是仙樂樓的花魁……我想你也很想離開仙樂樓吧……筱夏姑娘，我敬你一杯，我們也算是朋友了……

    但是筱夏卻記不起，自己說了什麽。也許，那時的她，真的沒有在意過自己對他的感覺吧。

    “筱夏姑娘？”

    “哦。”筱夏反應過來，感歎道，“好久，都沒有人叫我的本名了。”

    “以後私底下，我還是叫你筱夏吧，美人這個稱號，實在是玷汙了你的名字。”趙沛點頭道。

    “無妨。還是來說說你吧。”筱夏鎮定道，“雖然你沒有像上次那樣寫信給我，但是我還是記著你這個朋友的。”

    “榮幸之至。”

    筱夏覺得自己又碰到了軟釘子。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到他說話間的戾氣，就是不願提婚事。但是不提不行，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找他，好不容易從美人府趕來，怎麽能空手而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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