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陳大人都覺得西北動亂是小事一樁，你我這等人又何必操心呢？”

    “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樣。”張謀歎氣道，“東北割地賠款之時，宮中歌舞升平。現在西北動亂，掌權之人卻不當一回事。”

    郗顏看向張謀：“高將軍已經拒絕帶兵去西北打仗，我想他也是明白人。皇上隻打算派五萬兵馬，真是太輕敵了。”

    “自從西北動亂，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隻可惜，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學士，沒有辦法改變什麽。”

    “唉，難道隻能順其自然，看著西北步東北後塵？”

    張謀捋捋胡子：“我們能做的，就是力挽狂瀾罷了。朝廷中大部分人已經被陳原山牢牢掌控，但還是少部分是操心江山社稷的。我們可以做的，就是給皇上推舉好的帶兵將軍，監督兵部落實軍備這些小事。”

    “就算這次渡過了難關，下一次動亂，就不一定了。既然是根本出了問題，時間長了，都撐不住的。”郗顏一針見血地說。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張謀道，“我能做的，我敢做的，太有限了。我還有一大家人要照料，還有祖上傳下的學士官銜要保留，我不敢衝撞陳大人，更不敢對皇上提出敏感的建議。因此，我常常覺得慚愧。”

    郗顏笑笑，看著張謀道：“張大人，您的苦衷我了解。其實您不用感到慚愧，您已經盡了全力了，大家都看在眼裏。

    我記得東北談判軍回來之後，皇上在宮內大擺宴席，封賞談判軍。當時有一些老臣嚴厲抨擊，遭到了陳大人一派的打壓。後來，是您據理力爭，既維護了陳大人的麵子，又使慶功封賞得以削減。這件事讓我對您十分佩服。”

    張謀哈哈一笑：“想不到郗娘娘如此關心朝政啊，微臣的一點小心思也被你看得通透了。”

    “這不僅是您的心思，也是宮中每一個愛國者的心聲啊。”郗顏認真地說，“若每一個大臣都像您這樣正義聰明，那我們國家就有救了。”

    “過獎過獎。”張謀笑道，“論智謀，隻怕微臣比不過娘娘。但是微臣和娘娘是一個戰線的。啊，時候不早，我先告辭了。”

    “大人慢走。”

    郗顏看著張謀的背影，回想著他那句：微臣和娘娘是一個戰線的。難道他是在暗示什麽嗎？

    郗顏沒有頭緒，一邊往禦書房外走，一邊便憶著過去：張謀本是前朝無品級的芝麻官，在新皇登基之後，憑借著才能被提拔到學士府。後來趙沛探訪安稷齋時被張謀發現，張謀沒有戳穿趙沛的秘密，卻主動與趙沛結交；那時自己還在仙樂樓，便決定張謀這個人有些古怪。

    自己進宮之後，又從孟軒口中聽說了張謀的故事。張謀事故圓滑，一邊維護著國家和忠臣的利益，一邊維護著皇上和陳原山的麵子，為人處世的精妙和難以掩飾的忠心讓孟軒等明眼人佩服不已……

    而通過自己和張謀的接觸，郗顏也覺得張謀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郗顏覺得張謀有著反心。雖然隻是她的預感，但是她很相信這種感覺。

    她覺得，張謀表麵上效忠於皇上和陳原山，其實對他們嗤之以鼻。張謀是經曆過前朝盛世的人，對當今的朝政的**非常清楚。郗顏斷定，張謀是個伸張正義的人，如果他知道當今聖上其實是個贗品，一定會棄之而去……

    不知不覺，郗顏走出了禦書房，蘭兒迎上去道：“娘娘。”

    禦書房外，還站著許多等待述職的大臣。

    郗顏低著道：“我們走吧。”

    坐上轎子，避開了耳目，蘭兒才問道：“娘娘，情況怎麽樣？”

    “西北動亂勢不可擋，順其自然吧。”

    蘭兒驚愕道：“啊？娘娘。娘娘你去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應對西北動亂嗎，難道……難道情況已經抵擋不住了？”

    “不是的。如果認真應對，有高梓辰將軍帶兵，也許能打退西北蠻族。可惜呢，皇上和陳原山大人都不以為意，下麵的人也安之若素。”郗顏淡淡地說。

    蘭兒看著郗顏的表情：“娘娘，你看上去也不著急啊？”

    “……”郗顏笑笑，“我自有我的打算。”

    “哦。”蘭兒不再過問。

    郗顏明白自己的打算是什麽。

    在禦書房辯論的時候，郗顏便知道國家的形勢在急劇下滑。她作為一個寵妃，是有話語權的，但是卻拗不過皇上和陳原山的自大和獨斷。那麽那些無名小卒，那些真正關心江山社稷的人，又怎能扭轉局勢呢？

    郗顏本來是絕望的，她不願看到西北邊防的淪陷，不願看到國家的傾覆；她也受不了在皇上和陳原山的嘴臉之下苟延殘喘的朝廷。但是當她發現這一切都沒有辦法改變的時候，卻柳暗花明一般發現了另一條路：

    如果朝廷真的要忘了，那麽她可以取而代之。

    久違的笑容展現在她的臉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心想，或許不需要她來揭穿皇上登基的惡行，不需要謀殺和複仇，皇上和他的朝廷便會自取滅亡。那麽，她的複仇不是就直接完成了嗎？

    唯一需要的擔心的就是，如果朝廷忘了，那麽國家還在嗎？

    這是一個沉重的問題。

    郗顏心想，自己在看著朝廷覆滅的同時，還要把握住江山和政權。這樣當皇上倒下之後，自己還可以將國家穩固下去。

    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誰來統領這個國家呢？

    難道隻能是自己嗎？

    郗顏打了個寒戰，她摸摸自己微隆的腹部，她覺得自己沒法擔任這樣的重任。雖說她有勇有謀，能文能武，但是她也有她的軟弱。她已經為了複仇，犧牲愛情和青春，連肚子裏的孩子也成了無辜的犧牲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的弟弟郗然還活著，那該多好。按照先皇遺詔，自己的父親會登基，那麽郗然就是真正的太子。如果當今朝廷覆滅，郗然就是新皇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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