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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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林氏在後殿隻抄了一頁經文便再也沒了心思,看過夏芫抄寫的經文後,她覺得自己字兒實在慘不忍睹,供奉到佛前像是在褻瀆神靈。

    “唉,陪我去院子裏轉轉吧!”林氏丟下筆,帶著明玉出了後殿。

    夏芫看著高大宏偉的四麵院牆,覺得這厚厚的一本《大藏經》至少能抄下二麵牆壁,以她過目不忘的本領少說也得默上個十來天的。

    默都得十來天,抄寫的話至少也要二十來日。

    雖然辛苦,但不用被囚在霍家,沒有霍尊、黑白無常和兩隻喜鵲的威脅監視,她心情還是不錯的。

    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也為了在外麵多混些日子,她將那本梵文的《大藏經》放到自己所站的高腳木架上,看一句抄一句,半個時辰過去了,僅抄了半張席子大一片地方。

    “字寫的是不錯,但抄完這本經文至少得一個月,每日素齋焚香,念佛誦經,我就不信你能堅持下來!”林氏看著那些墨跡未幹的梵文,冷嘲道。

    聽到林氏的聲音,夏芫放下手中的筆墨,走下木梯欠身行禮。

    “抄經最重要的便一個“靜”字,你三心二意的如何能靜下心來?也不知遠逸方丈怎麽想的,竟然將如此重任托付給你?”

    夏芫未做聲,爬回木梯上繼續抄寫經文。

    三日裏,抄經誦佛夏芫做的至善至美,以至於讓抄經念佛十多年的林氏開始懷疑自己,覺得她信佛多年,竟然沒有兒媳婦這個剛入門的小丫頭虔誠。

    夏芫是她帶來修心養性的,那料這兒媳婦無可挑剔,倒是將她修養了多年的心性給磨沒了。

    林氏長歎口氣,將自己要抄的那些經文全部丟給夏芫。

    三人被安排在香客住宿的後院裏,房間不大,林氏帶著明玉住了一間,夏芫獨自住了一間。

    白日裏,夏芫在牆壁上抄寫梵文,晚上挑燈夜戰,替林氏抄寫漢文。

    閉上眼,她腦子裏全身佛經。

    《大藏經》,梵文,幾乎做夢都能想到這些符號,也隱約猜透了那些石板上的文字。

    “金庫、礦石,書,最後一個是什麽,為什麽上麵會有詛咒,到底藏著什麽東西?”

    她一遍遍的想著,猜著!

    第四日早上,夏芫剛走到前殿,便遠遠地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她抄寫了梵文的牆壁前。林氏和明玉在他身後默默地站著。

    夏芫退到一顆鬆柏後麵,通過唇語知道他與林氏的談話內容。

    林氏:為了這個女人,你連臨訓營裏的規矩都忘了嗎?如今闊家當道,你做什麽不好,非要跑到臨訓營去受罪?被人踩在腳底,翻身談何容易?

    霍尊:孩兒不孝,讓爹娘操心了!

    林氏:就算臨訓營苦熬三個月,闊家也不會讓你留在軍中。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霍尊:孩兒自幼習武,苦讀兵書,不入軍營,這一身的本領就荒廢了。霍家軍去不了,皇城中,也就隻有親兵營可以試試,孩兒今日趕來,隻為見她一麵,請娘不要為難她。

    林氏:若不是她,你現在還是官居二品的少將軍,親兵營帥軍十萬的大統領,何需從一個新兵做起,受人欺淩?這個女人,你已經在她手上栽倒了一次,難道還想再栽一輩子?我問你,咱家的免死金牌哪去了?

    免死金牌?

    夏芫臉上一怔,這東西她三個月前曾聽說過。

    皇宮裏被霍尊欺辱後,所有人都將她說成紅顏禍水,若非陸境衡用免死金牌護了她一命,她不可能活到現在。

    片刻之後,她看到霍尊望著他母親,堅定地回答:丟了!

    林氏:丟了?你是不是用它保了那個女人?那塊牌子,是你在戰場上拿命換來的,怎麽就這麽舍得?

    霍尊:那塊牌子真的被孩兒掉進虛妄江了。在皇上麵前,用免死金牌救下她的人是陸境衡。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這牌子闊、陸、霍三家各有一塊,如今,也就隻剩闊家才有。

    夏芫看了半天,這二人的對話全圍繞著自己。

    出門前,林氏吩咐過三天回去,今日第四天,定是清月跑去找了霍尊,他一大清早才趕了上來。

    二人一番對話後,霍尊再次跪到林氏麵前,替她說了一堆好話,最後提出她體質羸弱,在這裏呆上一個月肯定吃不消,求林氏允許讓清月上來照顧。

    他是在關心自己嗎?

    怎麽可能?折磨她都還來不及!

    夏芫看著看著,苦澀的笑了。

    “明明不信我,卻還要假裝護著我,明明不喜歡,還要將我死死的囚在身邊?這種羞辱和報複,對你究竟有什麽好處?”

    她鼻子一酸,悄悄退出前殿。

    分明不愛她,卻一次接一次的跪在地上為她求情,一次又一次不顧軍規為她跑出臨訓營,她看不清、猜不透他的心思,隻覺得這種變態的折磨和情感逼的她喘不過氣來。

    穿過長長的林蔭石道,她跑進一片鬆柏林,參天的古樹在初冬的陽光下灑了一地斑駁的影子,將林子裏的光線染暗了幾許。

    “霍尊,你就是個混蛋,你自己犯下的錯憑什麽要報複在我身上?因為你,你家裏人恨透了我,公主跟皇後也恨透了我,我的自尊和情感已經被你們踩在腳底了,為什麽還不肯放過我?”

    悲憤、絕望在她心底不斷翻湧、升騰,夏芫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抱著一棵鬆柏樹失聲痛哭。

    這是她穿越過來後第二次情緒失控。

    頭一次,是林氏將她的右手踩的皮開肉綻,大夫說她再也扶不了琴、煮不了茶時。第二次,是她對這段愛不起、恨不出的變態情感徹底的絕望、割舍時。

    壓抑多日的她,在一場撕心裂肺的慟哭後,心情漸漸緩和下來。

    轉過頭,她隔著晶瑩的淚水看到了一個綠色的身影。

    什麽時候背後站了個人?

    她慌亂地看著那人,連忙抹幹了眼角的淚水。

    “躲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就不怕被熊叼走了?”陸境衡靜靜地看著她,溫柔地問道。

    “是你?”

    他上前一步,心疼地看著她,回答說:“聽到這昏暗的樹林裏有哭聲傳來,我便過來看看,沒想到會是你。”

    沒有接他的話,夏芫轉過身準備離開。

    “夏芫!”他輕輕地拉住了她的胳膊,“霍家對你不好全城皆知。中秋那日,霍尊對你態度轉變,我還以為他會善待於你,沒想到隻是為了在興平跟前演戲。霍家人狠決毒辣,我知道你委屈,但沒想到會委屈至此!”

    “謝駙馬爺關心,我沒事!”

    “我不準你叫我駙馬!”

    聽到“駙馬爺”這三個字,陸境衡幾乎暴怒。

    他仰頭猛吸了口氣,憤恨的目光落在夏芫身上時漸漸變得平和。

    鬆開了她的手臂,陸境衡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陰冷的麵色在不知不覺間泛起一抹柔情。

    “當初,如果沒有霍尊酒後亂性,也沒有闊天辰咄咄逼人,我們倆定是一對璧人。你不會被人欺辱,我也不用委曲求全。是我沒用,辜負了你,也委屈了自己......”

    陸境衡的話還未說完,林子外已經傳來明玉的叫喊聲。

    “少夫人!少夫人!”

    夏芫頓了下,繼續朝林外走去。

    陸境衡追上去再次將她攔下,將一塊冰藍色的帕子遞給了她:“這是西域冷蠶絲,你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讓霍家人看見了還不知怎麽想。先用它敷一下眼,等消腫了再出去!”

    夏芫接過帕子在眼睛上敷了會,處理了臉上的淚痕後走開了。

    陸境衡看著她剛才慟哭時抱著的那棵鬆柏,走上前在淚水打濕的樹皮上摸了摸,低下頭深吸了口氣。

    許久,他挺直了身子,一道銀光從他衣袖間滑落。

    他低頭看了眼那把匕首,憂傷的眸子漸漸變得深沉。

    近日來,他發現夏芫在擎天王府抄寫的梵文隻有一部分,而且所抄的內容都是東拚西湊胡亂寫的,正在為此事心急上火,打算除掉她泄憤滅口,以絕後患。

    昨日,聽說夏芫在法華寺抄經,他一大早就跑上來了,哪想到剛見麵就看到她哭的天昏地暗。

    她的悲痛和絕望,讓已經起了殺心的陸境衡心裏柔軟下來,早已絕望的情感悄悄地掀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