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雨夜救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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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芫躺在房裏,裹著厚厚的被子蜷縮成一團,因受到過度驚嚇腦子裏早已亂成一片。

    她是午飯時逃出寺廟的,這個點上不少人都在休息,外麵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沒去抄寫佛經,倒也沒引起別人注意。

    被劃破的傷口處火辣辣的疼著,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跟著慢慢腫起。

    夏芫抬起顫抖的手指看了一眼,發現整個手臂都成了紫紅色,簡直跟菜市場的海綿茄子一樣。

    “我都快死了?陸境衡為何還不來?”

    看著窗外那棵搖曳在風雨中的小杏樹,夏芫覺得像它極了垂死掙紮的自己。

    “摔死/劈死/病死,好歹也比被那個混蛋羞辱至死的好,若是能回到現在,就這麽死了倒也什麽沒。可若不回去呢?我不是白死了!”

    死亡的恐懼將她一次一次席卷,絕望/悲痛/不甘像長草一樣在她心頭肆意滋生。

    恍惚中,一種蝕骨的寒意在她身上蔓延,隨著時間的流失,她凍得全是發抖。

    “冷!好冷!”夏芫緊緊地裹著被子。

    不知過了多久,被這股寒氣徹底席卷後,她完全忘記了手腳處火辣辣地疼痛。

    夏芫憑命地在手腕上掐了把,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萬一回不到現代,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病死了,那可多悲催啊!我得出去,遠逸,對找到遠逸方丈!”

    她嘴裏念著,使出全身的力氣爬到床沿跟前。

    咚——

    一個不慎,她從床上摔下,慘叫了聲,艱難地抬起腦袋。

    吱呀——

    一聲脆響,門被推開了。

    陸境衡拿著一個巴掌大的翠玉葫蘆走進來。

    “把藥喝了吧!”他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扶夏芫坐回床上,將玉葫蘆遞給她。

    夏芫輕喘著氣,默默地看著對方,接過了他手指的葫蘆瓶子。

    那日,她和林氏從青龍城到法華寺坐馬車約莫走了三個時辰,陸境衡快馬加鞭一個來回少說也得二三個時辰,回到青龍城找大夫開藥方、熬藥,能在四五個時辰內趕回來已經很不容易。

    雨,在他離開時就已經下了,直到此刻也未曾停過,他連雨披都未來及穿就這樣頂風冒雨的為她奔波了四五時辰。

    湯藥雖苦,帶著難以下咽的辛澀,但拿到手上卻是溫暖的,可以沿著鼻腔,一直暖著心裏。

    “陸境衡,謝謝你。第三次就了我!”

    “第三次?我都記不清了!”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任自己頭上的雨水滑過臉頰,落在地麵上。

    夏芫握著那個翠玉葫蘆,認真地說:“皇宮裏,你用免死金牌救了我一次;擎天王府的壽宴上,你又救了我一次;這一次,是第三次!”

    陸境衡默默地看了她一會,輕歎了口氣說:“我心裏放不下你,不希望你有事,但也不希望你欺騙我。就算你不肯幫我,也不該騙我!“

    她目光一頓,輕咬了幾下薄唇正欲解釋,陸境衡突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先躺著,我找套衣服換上!”他未等她解釋,留下這一句話後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陸境衡穿了套僧侶的衣服回來,濕透的長發貼在淺藍色的僧衣上,看起來有些滑稽。

    夏芫看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死裏逃生,虧你還笑的出來!”他淡淡地說了句,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床前。

    “我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我的死相會很慘。擎天王府的那些梵文,我當時一心想要逃跑,所以......”

    “罷了!這件事到此為此,以後誰都不準再提!”他打斷了她的解釋,嚴肅地說道。

    到此為止?

    不是很重要嗎?

    “那......那些文字?”夏芫小心翼翼地問。

    陸境衡不滿地解釋了句:“假的!那份地圖我找人看過,那上麵標注的方根本就不存在。關於越陌古國,尋找的人不少,但那個地方早就不存在了,擎天王想必是聽了謠言,才在家裏掘地三尺的尋找那幾塊石板!”

    夏芫捧著翠玉葫蘆淺思了片刻,想要反駁他的話語,想了想還是沒敢吭聲。

    雖然,她覺得那些梵文記載不像是在胡說,但陸境衡多次出爾反爾,她實在不敢將自己過目不忘的事情告訴他。

    ——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將軍府,但就算要逃,也要在逃走之前籌劃好逃跑的路線,考慮到沿途的狀況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險,你這樣盲目的逃跑跟送死有什麽區別?萬一被霍家抓回來,你的處境隻怕比現在更慘!”

    夏芫一陣沉默,這個道理她當然知道,但是她有機會考慮嗎?

    今天,林氏的突然離開是她逃跑的最好機會,她哪來的時間去想那麽多?

    “我知道你一直被霍尊囚禁在家裏,逃跑對你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給我些時間,我安排妥當後會送你離開,去一個可以讓你安靜生活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著陸境衡,冰冷得心裏漸漸泛起一片漣漪。

    這個人三番五次的救他,也三番五次說喜歡他,可惜到了關鍵時候就放了她鴿子,還能信嗎?敢信嗎?

    “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對我最好的人……謝謝你!”她思索了片刻,試探說著道。

    陸境衡清幽的眸子微微沉了一下,溫和的臉上漸漸變得嚴肅。

    “夏芫,宮裏初見時,你端著一架古琴,一套紫砂茶具出現在我麵前,我第一眼就覺得你與眾不同,後來,你精湛的琴技和茶藝讓我心醉神往。我曾以為,我們可以做對比翼夫妻快樂生活,也想著好好照顧你永不辜負。可惜,我努力了,也爭取了,但事實是我連照顧你的資格都沒有。皇上一場賜婚,苦的何止是你一個,我的無奈和苦楚你永遠都不會明白。離開霍家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替你安排的。你等我消息!”

    雖然不得不對他抱著希望,雖然言語中也帶著試探,但他的回答不但令她滿意,甚至令她感動。

    她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璞玉一般的男子,腦子裏浮現出初見時的情景。

    殿前獻藝時,他說“若相負,不苟活”,她被霍尊染指前,他一連三次跑到她住的小院裏山盟海誓的表白,說要給她幸福。

    後來,他娶了公主,雖對她仍有一絲憐惜,但卻將她當成為謀取利益的工具。

    今天,身為駙馬的他冒死將她從染了瘟疫的活死人堆裏救出,冒了幾個時辰的大雨為她送藥,而且對她漏抄石板上文字的事情非但沒有責怪,還再次強調會幫她離開。

    想著想著,她心頭的那片漣漪在眼底默默蕩漾開來。

    陸境衡離開後,她手裏握著那個翠玉葫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這個翠玉葫蘆形狀可愛,晶瑩剔透的肚子上有一抹深綠,正好雕刻成翠鳥青竹,葫蘆底部的落款處有個“陸”字。

    那抹深綠,那片青竹,像極了他溫婉如玉的氣質。

    初見時,她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一句“若相負,不苟活”,成就了他倆的初緣,若是沒有闊天辰的強勢,霍尊的無恥,她們或許真是一對璧人。

    夏芫輕歎了口氣,將她飄飛到九天雲外的思緒拽了回來:“他是邑國人,我是南康細作,愛情是不可能的。逃,必須逃出去才有生路。”

    次日清晨,她起床後發現陸境衡已經回了青龍城,早飯時清月趕上山,給她帶了很多衣服和食物。

    夏芫上次淋雨後原本就未恢複過來,染上瘟疫後更是身體乏力,昏昏沉沉的連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

    看外麵的雨朦朦朧朧地下著,她和清月懶懶地聊了幾句,便又躺回床上。

    清月看她麵容憔悴,臉上蒼白,趕到廚房裏給她熬了些參燙,回房時看到夏芫已經熟睡,枕頭旁放著個精致的翠玉葫蘆。

    “陸?陸境衡?”悄悄拿起來看了下,清月驚訝地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