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夫妻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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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水如詩,遠山似畫。

    陸境衡一席綠衣將這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點綴到極致。

    熟悉的身影,溫婉的笑意,一切皆如初見!

    夏芫靜靜地看著他,眼底劃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迎上他溫婉的麵孔,她臉上勉強浮起一抹笑意,問道:“不知駙馬爺約民女前來,所謂何事?”

    “那日的事情,的確委屈了你,事後我到處尋你,可你再未出門。今日看到你,我想當麵給你解釋清楚……”

    往日裏她喊他駙馬爺,他定會發怒,今日如此平靜倒是讓夏芫感到意外。

    ——看來,他對自己頭頂上那冠直豎雲端的綠帽子,已經不介意了!

    看陸境衡白皙的麵孔上泛著淡淡地憂傷,夏芫心裏情不自禁地又柔軟下來。

    林倩雪說,興平懷孕之事,陸境衡背了個大黑鍋,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同命相連,她何比再刺激他!

    “如果駙馬爺是想解釋那日買碗的事情,就不必勞心了,我權且當是被狗咬了!”

    “我對你的情感你是知道的,這種明麵上的事情我就不解釋了。我之前說過要幫你逃出去,後來被皇後趕著去了趟麗城,沒想到一走就是四十多天。離開青龍城,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夏芫被問住了。

    去哪?

    她不是沒想過,是想了也沒用。

    對她而言走到哪兒都是陌生的,但隻要能離開這裏,除了南康國,去哪都成。

    她認真地搖了搖頭。

    “既然沒有,就讓我來按排!我會找一個平靜、舒適的地方讓你安心生活。十日後,我會讓人放飛一隻紅色的風箏,看到風箏後你直接趕到那家陶器鋪子門口。那裏會有一輛藍色的馬車,什麽都別問,直接上車!”

    夏芫七月底入的青龍城,如今冬月剛過,在這裏苦熬了四個月。二個月籠子裏了的生活,一個多月寺廟裏的“苦修”,還有近一個月的迷茫惆悵。

    她沒想到,最後給她自由的,還是那個初見時讓她有一絲心動的男人。

    盡管此人背棄了諾言,甚至還想著利用她,但他用免死金牌救她,不惜違抗皇後之命繞過她性命、得罪公主和霍家幫她出逃......

    這些,全都是天大的恩情。

    想到這裏,夏芫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向他行了個跪拜之禮,此禮一是跪謝,二是跪別。

    這四個月來,她膝沒少跪,頭沒少磕,但心甘情願的就這麽一次。

    陸境默默地看著她,還未等夏芫起身,便已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芫兒,你可知道我心裏有多不舍?”

    對方將她抱的很緊,她沒有掙紮,抬起頭,目光對上他溫柔地眼底,心底那潭平靜的湖水中落入一片綠葉。

    如果霍尊是帶刺的寒冰,陸境衡就是溫婉的潤玉,此玉雖有瑕,但並不影響它的本質。

    因此,當她放下霍尊後,再次遇上溫婉如玉的陸境衡,心底還是泛起一絲漣漪。

    雖然轉瞬即逝,但她感受得到。

    幾個月來,除了跟丫鬟們聊過幾次,她很少與人說話。

    今日和陸境衡在一起,他們不知不覺聊了很久,而且驚喜地發現二人的情趣愛好比之前想象的要相投的多。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可不知該怎麽說才能解鎖清楚。就是擎天王府裏麵那幾塊石板……”

    陸境衡輕鎖了下眉頭,打斷了她的話語:“我已經說過了,那幾塊石板上的內容,還有那張地圖全是假的,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可是……”

    “沒有可是,擎天王若是知道此事,定不會放過你我。記住,以後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夏芫點了點頭,向陸境衡再三道謝後離開。

    剛走進西門,一輛裝滿了貨物的馬車從西門外奔來,由於車速飛快,等車夫發現不遠處跑過來的小孩為時已經晚了。

    隻聽那馬兒尖叫了聲,車子立即聽了下來。

    由於車身劇烈的晃動,車上的東西晃出來後灑落一地。

    那孩子傻愣了半天,“哇”的一聲哭著跑開了。

    夏芫低頭一看,地上明晃晃地落了幾顆卷心菜,其中一個正巧滾到她腳麵上。

    車夫朝地上看了眼,發現他的卷心菜滾的到處都是,跳下馬車率先去撿東麵的蔬菜。

    她遠遠望去,此人像個守城的護衛,隻是身上的鐵甲非常破舊,胳膊上殘缺了不少鐵片不說,整個後背上都是髒兮兮地一層鐵鏽。

    車夫將撿起的卷心菜放到車上後,彎腰沿著灑在西麵的卷心菜朝夏芫所站的城門口走來。

    夏芫看了眼腳麵上的那顆蔬菜,彎腰將它撿起。

    在那人走過來時,她適時的將菜遞到車夫麵前:“你的卷心菜!”

    車夫未做聲,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冰冷的臉頰如凍結的湖麵。

    “是你?”她驚訝地冒了句。

    霍尊目光落在夏芫身上,依舊是那副孤寒高冷的神情。

    幾個月來,正是他這種孤寒高冷的神情讓她一次次傷到心裏,寒到骨子。

    她手指動了動,拖著那個卷心菜僵在那裏。

    霍尊貼在懷裏的左手抱著四顆卷心菜,右手上還拿了一顆。

    當他將右手上的那顆卷心菜塞進懷裏時,翻過來的手背上全是些裂開的血口子,在青白色的卷心菜襯托下,觸目驚心。

    夏芫震驚地望著他的手背,那隻紅腫的手上起了不少凍瘡,凍瘡破開的地方和指關節處都是大大小小地裂口。

    誰都沒說話,他從她手上接過那顆卷心菜轉身回到馬車前,放好菜後勒緊了紮在車廂上的繩子。

    馬車很快消失西門口,夏芫目光落在馬車剛才停過的地方,那裏被水打濕了一大片。

    想到剛才撿到的那個卷心菜上有一層水珠,夏芫意識到霍尊是出城去洗菜的。

    從那日,她在法華寺遠遠地看了他一眼躲開後,已經有二個月未見霍尊。

    若非今日撞到,她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張清冷冰絕的麵孔。

    一場錯誤的婚姻,成就了他們四個人的不幸。

    她的不興,在穿越後睜開眼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

    興平的不興,在於她錯失了相愛的人;

    陸境衡的不幸,在於他娶了個愛不上、惹不起,不得不裝聾作啞哄著、敬著、還得百般討好的人,但他也得到了響應的回報,成了當朝金貴的駙馬爺、十萬親軍副統領;

    霍尊的不幸,是徹底的不幸,於愛、於權、於財,他都輸了個徹底。

    對於霍尊,她心動過,氣憤過,絕望過,最後,卻什麽都沒有留下。

    一切恍若隔世,虛夢一場。

    夏芫望著馬車走過的水痕,不由長歎了口氣。

    回到將軍府,她搬著指頭算日子,雖然陸境衡說的是十日之後,但她還是忍不住有事沒事時望天上瞅瞅,唯恐記差了日子,錯過那隻紅色的風箏。

    西院裏的生活很平靜,林氏自從法華寺回來後不但未再為難過她,反而,還時不時讓明玉送些補品過來。

    轉眼間,五天過去了。

    第六日一早,林氏的丫鬟明玉趕過來。

    “少夫人,老婦人說了,明個就是臘八節,按慣例每個臨訓營的新兵家屬都可以前去探望。老夫人特意包了些餃子,讓您親自給少爺送去!“

    夏芫聞言,不由緊鎖眉心,這個人,她已經不打算再見了。

    離逃走的日子僅剩三天,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衝撞林氏,她想了想,硬著頭皮答應了。

    夫妻一場,全當是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