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緩步走到玉石台前，低頭看向那躺著的人。

    隻見那人眉目鼻唇的確和自己一模一樣，不過在這人的身上，似乎散發著一股極其強橫的氣息，讓人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雲星遲疑了一下，沒敢繼續靠近，眼下所經曆的這一切讓他覺得困惑，一時間難以接受。

    似乎看到了雲星的想法，那聲音繼續響起。

    “怎麽，對你自的本尊都感到害怕了？”

    雲星笑了笑，道：“我自然害怕，而且不止害怕，還很抵觸！”

    “那又為何？”那聲音說道。

    雲星沒好氣地道：“你不是能讀到我的心思嗎，還用問我？”

    那聲音歎了口氣，幽幽地道：“金菩提葉加身，佛光普照，你已經不是尋常人，你以為我真的神通無邊，現在還能進入到你的腦海中嗎？”

    雲星這倒是好奇了，他驚訝地問道：“方才我覺得頭頂一片清涼，原來掉在我頭上的是一片金菩提葉嗎？”說完，他又指向地麵上堆積著的金黃色菩提葉道：“就是這種菩提葉？”

    周圍沉寂了一會兒，似乎那聲音被噎得夠嗆，停了片刻才聽到那聲音略帶無奈地道：“豎子頑癡，如今時間緊急，我沒有時間為你一一解釋，這樣吧，我帶你看一段記憶，你自己從那段記憶中尋找答案吧！”

    雲星剛要說話，就見眼前所有的景物突然向後一縮，就仿佛是一張巨幕上的畫麵突然被抽入一個虛空裏的小洞之中，然後，又有另外一幅畫麵突然自那小洞中彈出來，很快變成另外一個真實的場景，出現在雲星的周圍。

    這種情況給雲星的感覺，就仿佛是在自己的麵前擺放了一台全息投影儀，連續地在自己身體周圍投放不同的畫麵，隻不過這畫麵無比的真實，甚至真實到具有實際的觸感。

    雲星突然發現自己處在高空，化作了一隻飛鳥，他奮力振動雙翅，一時間勁風撲麵，兩側的景物飛逝而過。

    在他的身下，是一條寬廣的大道，大道兩側，金碧輝煌的建築鱗次櫛比，所有的建築都沿著大道兩側整齊地拍開，然後如同拜服的臣民般，整齊地拱衛著大道盡頭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築。

    這棟建築共三層，底層為四方，各喻春夏秋冬四季。中層十二麵，對應一日十二時辰。頂層為圓，四周環繞九龍，中間有一根周長五丈的巨木上下通貫。整個城市繁華無比，遍布豪樓華廈，可所有的樓廈跟這建築一比，就完全失去了色彩。

    雲星的心口激動到幾乎無法呼吸，現在他猜到這棟建築是什麽了

    這一定是那個華夏文明最輝煌的時代，最榮耀的時代，而這棟建築，則是那個時代的見證，此殿即為明堂，又稱萬象神宮！

    這是我昔日榮耀的大唐！

    雲星沿著寬達百米的定鼎門大街向前飛行，巨大而恢弘的萬象神宮在他麵前不斷放大。

    他突然看到，下方的人們似乎看到了他，一個個麵帶驚奇地仰著頭，指著他不斷地喊叫。

    雲星好奇地看著下方的人群，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喊些什麽。

    他有些好奇，便繞著那巨大的萬象神宮上下翻飛，一路上發出輕快的鳴叫。

    然後，他就看到無數的宮人武士紛紛下拜，對著他的方向叩首。

    雲星看著那些人，帶著驚奇的心情，飛向了萬象神宮的最高處，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神宮第三層的漆木窗突然打開，裏麵正有一群衣著華貴，儀態雍容的人帶著震驚的表情看向他。

    在這群人的中間，有一個身披鳳袍的中年婦人，婦人盡管眉宇間已經難掩歲月的痕跡，但那股威儀天下的氣度卻絲毫不減，此時那婦人也是微揚著頭，定定地看著他。

    “瑞獸！”

    “神獸！”

    “陛下，神獸飛臨萬象神宮，這是大吉之事啊！”

    婦人身邊的人激動地喊，那婦人的臉上顯出一絲得色，她傲然地道：“朕以雲英之身入宮，曆經磨難，後終蒙上天厚愛，靖平海內、天下富足，今又有瑞獸現身，實乃萬世界不遇之吉兆，願天佑我大唐！”

    “願天佑我大唐！”

    “願天佑我大唐！”

    “願天佑我大唐……”

    周圍呼喊聲連成一片，一時間整個宮闕之中，甚至整個洛陽城，萬民齊呼，聲音震耳欲聾！

    雲星雙翅振動，在空中上下翻飛，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

    雉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羽帶五彩，身後九尾舒展，自己居然真的化作了九尾金鳳！

    雲星得意地伸展雙翅，盡情地在空中翱翔，他盡情地加速，然後周圍的空間就不斷向後退去，不知不覺中，當他收住身子，卻發現周圍的環境又變了。

    寒風凜冽，天空中飄著雪花，在清冷的上陽宮裏，曾經風光無限的千古女帝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她的兩鬢已經帶上白霜，皮膚也在不似之前那般緊致，這時的她，才現出了自己蒼老的容顏。

    老嫗的麵前，坐著兩個人，一僧一道。僧人闊臉濃眉，容貌方正，年約二十歲上下；道人麵貌清瘦，雙目炯炯有神，頜間三縷長髯，頗有些仙風道骨，隻是看不清具體的年齡。

    老嫗坐在那裏，眼睛有些失神，她低聲地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一僧一道聽。

    “哀家以一女子之身，接掌夫君的繁瑣國事，數十年殫精竭慮，在大周這些年，政治清明、靖平四海，國力也漸漸恢複，百姓安居樂業，哀家到底哪裏做錯了，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一僧一道最初都沉默不語，於是老嫗將頭轉向道人：“袁天師，你來說說，給哀家解惑！”

    那道人沉吟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太後殿下，天罡隻知命數天定，上天給了您數十年的榮耀，讓您創不世之功業，但也讓您從昔日的輝煌中退了下來。天罡無法說出其中的道理，也許，這一切也都是天意吧。”

    “天意？嗬嗬……”老嫗又將頭轉向僧人，道：“一行小和尚，之前我幾次找你，你都避而不見，可這一次，哀家已經失勢，你卻又來了，真不懂得你腦子裏的想法，那你來說說，哀家到底哪裏做錯了？”

    一行和尚撓了撓頭，才仰起頭來，道：“貧僧也說不明白，就是我之前給自己推算過幾次，都是凶多吉少，所以貧僧就推脫了，後來貧僧又算了一次，結果算出這次一切安好，便又來了，其實啊，貧僧覺得，我們都說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也許他比我們看得更透徹，你說呢？”

    那和尚的視線突然望向窗外，望向在空中懸浮著的雲星。

    雲星隻覺得腦際間轟地一下，然後自己的身形就突然被拉入到大殿之中。

    周圍一陣衣甲聲響，一些武士從陰暗處現身，紛紛拔出佩刀。

    老嫗擺了擺手，示意那些武士們退下，然後眯起雙眼，盯著雲星問道：“你又是誰？”

    雲星聞言愕然，再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早已經不再是九尾金鳳的樣子，而是變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見老嫗望著自己，雲星定了定神，才開口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被一行和尚叢另外一個世界喊來的。”

    老嫗目露奇光，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兩位都是有大神通的人，我相信你的說法。不過既然一行和尚都說你能為我答疑解惑，那你就說說看！”

    雲星沉吟了一下，道：“對於您的退位，也許有的人說過各種理由，但我有我的理解，可不知道是否會冒犯您！”

    老嫗搖搖頭道：“但說無妨！”

    雲星笑了笑道：“您身為女人，卻能開辟萬世之功，應該說已經足以在曆史上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隻不過，您所麵對的，不是一個人，一個群體，而是一個傳承了千百年的勢力。這個勢力，講究男尊女卑，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們那個時代，管這個東西叫做封建禮教。而且這個情況已經被我們打破。但現在您的這個時代還做不到這一點，這是其一。第二點，便是您動了很多人的利益，且不與他們同流合汙，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要選擇一個能約束住的，聽話的人。所以這一次退位，看似有人歡喜有人憂，也確實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但這兩者意思是不同的。您一直想要求別人幫你解開心中的疑問，可事實上，您隻是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功過評價而已，但別人的看法對您而言有何意義嗎？他們隻是曆史上的一個匆匆過客，留不下任何痕跡，可您卻在譜寫曆史，成就曆史，僅憑這一點就夠了，您有功過是非可評，可他們呢，他們能給世人留下什麽？”

    老嫗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漸漸的，她的眼神恢複了神采。

    袁天罡笑著向老嫗稽首：“看來殿下是明白了！”

    老嫗緩緩地站起身，推開了試圖上前扶住她的宮人，顫抖著身軀緩慢而又堅定地向內堂走去。

    “是了，我的時代結束了，我隻做回我自己，至於功過是非，交給後人去評說吧！”

    袁天罡轉過身，對著僧一行使了個眼色，僧一行起身合十，對著老嫗低宣了一聲佛號，道：“殿下，既然您已經明白了，那我們之前的約定……”

    老嫗擺了擺手：“讓婉兒拿給你們！”

    袁天罡和一行齊齊躬身。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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