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雷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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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風高夜。

    這注定不是個太平夜,這夜想“偷香竊玉”的可不止畫心一個。

    一個瘦小的身影敏捷地翻過百花閣高高的院牆,悄悄潛入了畫心的屋子。

    他原本以為,會聽到一聲嬌嗬:“哪裏來的淫賊”!然後會有一把長劍架在他的脖間。戲文裏都是這麽演的,可屋內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得有點不像話。

    忽然他聽到一個甜膩軟濡的聲音,“君上,你把酸梅糕藏哪裏了,讓羽兮再吃一口好不好……”

    似乎是在夢囈,聽聲音不是那日的紅衣女子,不由甚是好奇,於是從袖內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瞬時將屋內照的恍如白晝,隻見軟臥上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個粉衣女子,口水順著她的嘴角一路蜿蜒而下,上好的玉錦被打濕了一大片,晨兮不由一臉嫌棄地捂住了眼睛,貓著身子打算悄悄離開。

    晨兮原本以為他會看見美人橫臥,可這場麵似乎……忒殘不忍睹了。

    晨兮躡手躡腳剛走到門邊,忽然真的橫空出現一柄長劍,架在了他的脖頸間,劍氣凜冽,一股寒氣刺的他脖頸微微發涼,晨兮嚇得一動不敢動。

    出劍無聲,高手啊……

    “哪裏來的小哥哥,轉過臉來給我瞧瞧,若是生的俊俏,就放你一條活路。”

    入耳的還是那個甜軟的聲音,晨兮暗自驚訝,想不到這小丫頭身手這麽好,看來師傅說的沒錯,這絳珠來曆不凡,深不可測,連身邊的小丫頭都不是等閑之輩。

    “想什麽呢?怎麽不轉過身來?怕什麽?難不成你長得很寒磣?”

    羽兮一連串問完後,失去了耐性,收了劍,扯著晨兮的衣袖一把將他轉過來,上上下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手一鬆,小臉一皺,嫌棄地說,“嘖嘖嘖,你看看你一副瘦不拉幾營養不良的樣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晨兮向來精靈古怪油嘴滑舌,聽了這評價不由也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隻瞪著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比他還矮上半頭的小丫頭,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自詡風流倜儻,雖然年紀尚小還略顯稚嫩,也不至於被……被說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吧,長的有那麽慘烈麽……

    晨兮一臉委屈樣,他自然不知,羽兮心裏的標準是九天之上的君隱上神,與上神的俊美無匹來比,確實……寒磣的很……

    “老實交代,你是來做什麽的,是不是貪慕我的美貌,趁我姐姐不在,想來行不軌之事。”言語剛落,羽兮的長劍再次橫在晨兮的脖上,晨兮一臉哭笑不得,暗暗歎息流年不利,難得出來偷次香,怎麽就遇上這麽一活寶。

    “小姐姐有話好好說,刀劍無情,我生的如此寒磣,血定然也不幹淨,萬一汙了姐姐你絕世無雙的寶劍,豈不罪過。”晨兮一邊陪笑。一邊思忖著如何脫身。

    “那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說罷羽兮收起寶劍,一把摟過晨兮將他按坐在地,晨兮以為羽兮是想讓他以身相許,嚇的忙往後挪了半尺,雙手抱胸,一副你再敢亂來我死給你看的樣子。

    這都是什麽事,難道就這樣要被一個小丫頭就地正法了麽?好得也要到床上去啊,地板多凉,晨兮如此想著,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怎麽可以如此軟弱,怎麽能對一個女人屈服,不由挺了挺腰板,決定就算她用強的他也要誓死不從。

    “你說你這麽瘦,全身上下沒二兩肉,肯定是吃飯累的,要不這樣吧,聽說你們暗香門有個廚神,他做的吃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你每日替我多拿點過來,以後,我替你吃,你替我長肉,怎麽樣,這交易劃算吧,雙贏互利。”

    羽兮撲過去將晨兮死死地壓在地板上,一臉賊笑地俯視著他。

    她覺得她的建議,真正是完美無缺。

    “成交!成交!”

    晨兮一邊說一邊拚命點頭,頭碰到地板砰砰作響,他現在隻想著趕緊離開這個瘋丫頭,冷不丁嘴裏掉入一顆藥丸,然後下巴被用力一抬,藥丸便順著咽喉咕嚕嚕滾了下去,接著他看到,羽兮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這藥丸啊,是我從姐姐那裏偷來的,離魂丹,沒有解藥的話,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你的七魂六魄都會散去,你會灰飛煙滅屍骨無存,所以呢,你別想耍什麽花樣,跑了就不回來了。”

    羽兮自然不會告訴他,其實這就是她吃剩下的糖渣……

    聞言,晨兮的整張臉都綠了,綠了又紅,紅了又紫……滿臉的生無可戀,難以形容。

    晨兮自此便淪為了羽兮的飯奴,愈吃卻愈發的清瘦了,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晨兮連滾帶爬跑出百花閣後,羽兮又回夢裏與她的君上相愛相殺了三百回合,直到雞鳴初曉,晨兮恭恭敬敬地給她老人家送來了早茶,然後再次嚇得落荒而逃。

    天光再亮些,白玄月過來請安,卻見屋內隻有羽兮一人。

    “師傅回來麻煩妹妹通傳一聲,明日便是月神榜了,門中絕大多數弟子都會前去觀戰,師父若是有興趣可以與我們一同往之。”

    白玄月以為羽兮隻是畫心的婢女,因此也喚了一聲妹妹。

    “玄月姐姐,你們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打架什麽的羽兮不感興趣,你給我多送一些點心來,我姐姐昨天晚上就不在暗香門了,我猜她大概是不會回來了,不過放心,月神榜她肯定會去的。”

    羽兮懶懶地臥在美人榻上曬著太陽,都不想起身。

    白玄月又寒暄了幾句,便回去處理門中事物了。

    羽兮說畫心必然會去月神榜,原來師傅的目的是月神榜啊,不知與無雙閣的閣主月行雲和第一護滄傲月相比,有幾分勝算,還有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冷公子書逸,不知今年會不會參加……

    看來今年會比往年有意思了,白玄月唇角勾起一抹不宜察覺的笑。

    如今,到達第四境大乘的,隻有冷公子書逸一人,而無雙閣的月行雲,滄傲月皆到了元嬰末期,若此番能入得月神山修行,便有機會一舉突破第三境,到達大乘期,所以這次月神榜對於他們來說更是至關重要,也顧不得同門情意,自然是各憑實力。

    夜色初臨,燈火昏昏。

    水藍色長衫的男子隨手翻著古籍,瑩白如玉的手指纖長而清瘦,隱隱可以看到分明的骨骼。

    明日便是月神榜了,書逸覺得越發心神不寧了,近日他的修為又更進了一層,眼看就要突破大乘期了,隨後便是曆劫飛升。

    如此心神不寧,或許是大劫將至,書逸感覺自己很可能過不去了,會是什麽劫呢,是天雷,還是地火?

    若是過不去,便身死魂滅了,書逸本覺得生死無妨,並無牽掛,卻不想還是抬眼看了看那畫上的女子,如墨的長發,如火的紅衣,赤腳站在漫無邊際的曼珠沙華裏,麵容冷漠又高傲,懷裏抱著琴,手裏提著燈,神秘又熟悉。

    又看了看掛在窗柩處地燈,那燈火燃了一天一夜尚未熄滅……

    還有那消失在夜色裏的女子……

    書逸不知道她是誰,也從未見過她,隻是每次他一提筆,畫出來的都是她,仿佛刻在了他的骨血裏,每次他一看見她勾魂攝魄的眼,便覺得窒息,莫名的沉痛和壓抑。

    書逸一揮衣袖,黑紗罩紅燈,帶走最後一絲光亮,黑暗瞬間吞噬了她傾世的容顏。

    書逸不知道的是,他的劫不是天雷,也不是地火。

    而是她,是天雷勾動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