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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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方修文聽到老娘臨時改了日期隻說隨便老娘,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可跟著就坐轎子往孔宅那邊告訴胡氏這消息去了。

    方采菱聽到這事覺得納悶,方采蘩卻是一下想通了其中的門道,笑著對妹子道:“咱們這兩日都帶遠哥兒去娘那邊呆著,弄得祖母都沒什麽機會見到遠哥兒,她這是忍不下去了。”

    方采菱想到祖母因為遠哥兒早出晚歸那鬱悶的神色,不由噗嗤笑出了聲:“嗯,姐姐說得對,祖母其實並不是想娘能早點和爹爹複合,她不過是不想遠哥兒再去孔宅那邊去了。”

    複合畢竟不是成親,不過是請些賓客見證一下而已,沒有什麽複雜的儀式,不過胡氏給範氏敬茶這一關還是得過。這一對冤家婆媳時隔多年再度見麵,彼此神色都還算平靜。

    胡氏是為了子女的前程,壓下心頭厭憎努力演戲,範氏因為寶貝金孫,對胡氏難免高看了一眼。於是敬茶的時候,圍觀的人揪緊了心,兩個當事人卻是雲淡風輕。一個高舉托盤口稱婆婆敬上香茗,一個取過茶盅一口喝幹順手放了一對羊脂玉麒麟在托盤裏。

    當初老娘一味相信表妹,對妻子百般嫌棄磋磨,妻子心裏對老娘的怨恨不是一般的深。偏偏老娘性子好強,明明是她做錯了,卻拉不下麵子向妻子示好補償。方修文其實很怕這婆媳二人多年之後再次見麵,場麵會很難看。

    沒想到最難過的一關就這麽輕易過去了,他不由徹底鬆了一口氣,對妻子也就越加感激內疚。暗自下了決心,回頭要敦促老娘盡快兌現當初的許諾,將管家大權尤其是所有的鋪子都交到妻子手中。

    夫妻分離多年,如今終於破鏡重圓,胡氏還好,方修文卻恨不能時時黏著妻子,就跟當年夫妻新婚時候一樣。之前胡氏沒帶著孩子回來,方修文一個月當中有大半的時間都歇在衙門值班的房裏,就算回家過夜也是次日一大早就走了,如今卻是每天要胡氏催著才肯去衙門辦公。

    範氏為此和汪婆子嘀咕:“哼,什麽不學,倒學得唐明皇從此君王不早朝那一套了,瞧我兒子這出息。人家楊貴妃傾國傾城,唐明皇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情有可原。而胡氏最多隻能算是有幾分姿色,真不知道我兒子迷上了她哪一樣。”

    汪婆子道:“人家都說夫妻的緣分是命定的,該是夫妻怎麽都分不開,不該是夫妻任憑你怎麽撮合強迫都沒用。你看當初表姑娘對老爺可說是百般溫柔殷勤,可老爺對她是避之不迭,太太離開這麽多年了,表姑娘都沒能讓老爺喜歡上她。”

    範氏臉一沉:“好好地你提那中山狼做什麽!”汪婆子忙在自己臉上拍了一下道:“瞧小的這記性,明明老太太說過從今往後府裏不準再提表姑娘的,我卻不留神又提起她了,真是該打!”

    範氏道:“罷了,大郎一心喜歡胡氏那就喜歡吧。他們這般蜜裏調油,若是能讓胡氏再給遠哥兒生個弟弟就好了。嗯,當初為了哄得胡氏帶著遠哥兒回來,我曾經答應過隻要她肯和大郎複合,我就讓她管家管鋪子。如今看來,還是讓她安心調養身子,多生幾個孩子為好,旁的事情就先別管了。”

    汪婆子的兒子管著方家一個鋪子,如今老太太掌管鋪子還能撈些油水,若是換成精明厲害的胡氏,這美事兒八成要泡湯。是以聽到這裏,汪婆子立馬附和道:“老太太說得在理,大爺若能多幾個兄弟往後長大了凡事也能有個幫手不是。管家管鋪子勞心勞力,確實不利於太太調養身子。”

    父母這般恩愛,方家姐弟自然是大為開心。爹娘的事情圓滿解決,方采蘩總算鬆了一口氣。然而一想到陸驥,她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差。自己不能托人捎信回去,縣太爺娘子那裏十之八九是不會透露自家的行蹤的,陸驥又能上哪兒打聽自己的下落呢。

    自己不能消極等待,得想想法子才是。陸家是住在郭家窪的,如果自家的情況,郭家窪人知道了,那麽陸驥自然也會聽到。隻是怎麽才能讓郭家窪的人知道呢?

    雖然老娘交代任縣令娘子,可以告訴郭山表伯兩口子實情,但要他們守口如瓶。鄉下人重然諾,郭山表伯夫婦答應了不說出去那就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要想讓郭家窪的人知道,恐怕得通過舅公這邊想法子。老娘的舅舅舅媽不是那種愛顯擺的人,外孫女和四品知府夫婿複合這樣的事情他們不會到處宣揚,可他家那親家就難說了。

    雖然隔得遠,但老娘那位表弟媳楊氏正月間還是會回娘家拜年,自家的事情她難保不會和娘家說起,楊氏的娘是個大嘴巴愛顯擺的性子,為此當年老娘帶著孩子住進郭家窪舅公家那房子的時候,舅婆可是再三警告過兒媳婦楊氏,一定不能跟娘家人說起老娘是和離,前夫還是個做官的。

    如今不同了,老娘和老爹複合皆大歡喜。舅婆應該不會再那麽嚴厲地給兒媳婦下封口令了。表嬸楊氏回家肯定會管不住嘴巴和娘家人說起自家的真實情況。而表嬸那位大嘴巴的娘,得知自家有個拐著彎兒的四品知府親戚,不得滿天下宣揚。楊家嶺和郭家窪隔得那麽近,豈能不傳到郭家窪人的耳朵邊?

    方采蘩越想越興奮,覺得這法子可行。於是立馬興衝衝地去提醒大人,既然一家子搬來潭陽,老娘又和爹爹複合了,於情於理都該寫信給舅舅那邊還有舅公一家說一聲。

    方修文和妻子相視一笑,讚道:“這孩子還真是個知禮的。我正和你娘說起這事呢,這不書信都寫好了,還有銀票也準備好了。”

    方采蘩一下放了心,便道:“銀票?怎麽,爹爹這是要給舅公一家銀票,以感謝人家讓我們白住了這麽多年房子嗎?”

    方修文道:“不光要感謝你舅公一家,爹爹還要補償一下你舅舅。當年你外祖幾乎拿出了家產的一半給你娘做嫁妝。你娘當年和我和離,為了帶走你們姐妹,不得不答應你們祖母的條件,舍棄了自己的嫁妝。後來你娘的嫁妝被你祖母和明家表妹,呃,我是說明氏通通賣了,所得的錢用來買了鋪子。我們方家實在是太對不住胡家了。”

    當初老娘空著手帶著自己姐妹回到了娘家,舅舅二話不說就接納了自己母女三人。舅媽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敢反對。老娘察言觀色,不想讓舅舅為難,此後借著躲避老爹的糾纏厚著臉皮問舅舅借了些銀子,帶著孩子遠遠跑到了和錦,日子過得再艱難對舅舅也是報喜不報憂。

    想到這裏方采蘩不由點頭:“是啊,方家確實該補償胡家,舅舅對咱們真是太好了。當初娘通過舅公還給舅舅銀子的時候,舅舅不但不收,還托舅公又給咱們捎來了五十兩銀票。”

    方修文聽到閨女這般說,不由有些羞愧地道:“爹爹本來想將當初賣掉嫁妝所得的銀子都給你舅舅,可是那筆錢被你祖母和明氏買成了鋪子,此後爹爹調到潭陽州府任職,那些鋪子又被賣掉,所得銀子在潭陽另外置辦了幾間鋪子。

    你們祖母糊塗,這些年家中大小事務包括鋪子都是讓明氏打理,結果沒少被明氏昧了銀子,不然她也不會那麽大手筆能買動花婆子在月餅裏下毒了。還有當初咱們沒有仔細搜她的身,她身上肯定是藏了不少的銀票,否則任憑她再狡詐多端也不可能逃離潭陽。嘿,說來說去也怪爹爹,因為一直找不到你們,又跟你們祖母慪氣,心灰意冷地對家中的事情不聞不問,不然明氏哪能在我方家這般肆意妄為。”

    方采蘩道:“爹爹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麽,都過去了。當年娘在那樣一窮二白的情況下都能養活一家子並且買下一間鋪子,如今爹爹乃是潭陽的父母官,咱們家又有現成的鋪子,還愁賺不到給舅舅的銀子啊。”

    方修文笑道:“筠娘你聽聽,這孩子口氣好大。蘩姐兒,你當開鋪子掙錢是吃飯喝水一般稀鬆平常的事情啊。你要知道,潭陽街頭有多少家鋪子是賠本的啊。”

    胡氏笑道:“別人開鋪子興許會賠本,可我們家蘩姐兒做買賣的本事我卻是相信的。這孩子雖然年小,可我在和錦這些年做買賣,都是這孩子在背後給我出謀劃策的,也不知道這孩子隨了誰,這腦子裏哪有那麽多的巧法子。”

    方修文撫掌道:“既然我兒這般本事,那我稍後就去跟你祖母說,盡快讓你跟你娘掌管鋪子。讓老牛頭兩口兒跟著,你們娘倆明日就去巡視一下鋪子。那些人當初都是向明氏匯報賬目收支的,你們祖母不怎麽過問。明氏逃了,你們祖母才自己管著。她畢竟老了,那些掌櫃的就是蒙蔽於她,她也不會察覺。我這一陣子公事又太忙,有心整頓又實在是沒空。”

    “那咱們就聽爹爹的,明日就去巡鋪子。”財政大權肯定要抓在手裏,胡氏還沒說話,方采蘩就搶先替老娘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