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訛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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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因為陸驥升官設宴慶祝,莫家父子二人同時升官更要慶祝。不過他們家沒有女主人,設宴還得陸家婆媳主持。莫家跟陸家一樣,就宴請些相熟的人家,胡氏和方采菱照舊被請來幫忙招待各府的夫人。
莫家的花園子比較大,方采蘩和於氏胡氏她們陪著女客們在水榭那邊聽戲。大家正高興著,忽然下人來報說宮裏來了宣旨的公公,一道來的還有英王爺。大家不禁愣住了,宣旨,宮裏會下什麽旨意給莫家呢?
於氏疑惑不解,方采蘩卻心裏一動,附在於氏耳邊低聲道:“不會是賜婚吧,莫驍這年歲也該成親了。”於氏沉吟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兒媳婦的猜測很有可能,於是心情一下變得很糟糕。
莫驍雖然認祖歸宗,可到底是於氏一手養大的兒子,她才不想莫驍尚主呢。駙馬爺名頭聽著倒是威風,然而內中的窩囊和苦楚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想著自己和胡氏前日在街頭碰到勇國公夫人時,因為兒子即將尚主,對方臉上掩藏不住的抑鬱之色,於氏不禁握緊了拳頭,然後在心頭大罵莫驍:“小兔崽子,當初老娘一心給你尋個姑娘定下來,你百般推搪,這下好了,娶個祖宗回來供著!”
然而事實證明方采蘩隻猜隻對了一半。這次的聖旨賜婚不假,然而不是給莫驍賜婚,而是給莫澍賜婚。太後說京衛指揮使莫澍一心為國忠勇可嘉,錦繡郡主品貌出眾貞靜賢淑,二人實為良配,是以自己做主讓其二人結為夫妻。下月十八乃是吉日,宜嫁娶,婚期就定在那一日。
這消息傳到後院的時候,因為太過意外,女眷們立馬沸騰了。呂氏驚詫道:“居然是太後下旨給莫叔叔賜婚。”於氏嘴巴大張,道:“錦繡郡主是誰,怎麽我從來沒聽說過。”
連氏凝眉道:“錦繡郡主是南安郡王的妹子,他們一家子常住南邊,又不住在京裏,弟妹沒有聽說她也正常。要說年歲嘛,錦繡郡主和莫叔叔倒還算相配,隻是……”
連氏顯然還有些話不方便說,於氏急了,和方采蘩一道將她拉到一旁,問道:“隻是什麽,謝家嫂子你倒是說呀!”
連氏道:“這事兒隻能悄悄告訴你們,你們別到外頭說。錦繡郡主今年應該有二十九歲了。當初郡王府給她定過一門親事,然而她還沒過門,那未婚夫品行不端的傳言就來了,然後雙方很快就退了親。”
方采蘩聽到這裏,忍不住道:“堂堂郡王府,許閨女就不知道事先打聽嗎?”
連氏道:“就是普通百姓結親家都要打聽,南安郡王府哪能不打聽呢?那未婚夫其實是個好的,不過是人家打聽到錦繡郡主幼年時跌了一跤狠地,此生再不能生育了,又不好先提出退婚,隻好自汙讓南安郡王府主動要求退婚。這事兒南安郡王府後來還是知道了,錦繡郡主大受打擊,發誓此生不嫁人了,誰知道拖到這年歲,太後娘娘居然給她賜婚了。”
方采蘩歎息道:“這樣說來,這位郡主娘娘倒是個有骨氣的可憐人了。”
連氏道:“是啊。前些日子南安郡王妃帶著小姑子回京,南安郡王妃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子,她們家又是宗室,自來深得聖心,太後也好皇後也好都喜歡召她們進宮,莫非是南安郡王妃不忍小姑孤獨終老,覺著莫叔叔合適,所以請求太後賜的婚?”
無論如何,於氏聽說錦繡郡主不能生養卻暗自鬆了一口氣。從莫家回府後,陸家一家人聚在上房正院的宴息室談論這事,於是對丈夫道:“莫叔叔鐵了心不再娶,嘴上說是在軍營自在慣了,不喜歡弄個婆娘在家管著,其實還是對驍哥兒她娘心存內疚,不想再有別的孩子來和驍哥兒分家產。太後問也不問莫叔叔的意思,就這麽賜婚下來,莫叔叔肯定不高興吧。”
陸家父子齊齊點頭,陸驥道:“莫叔當時臉都僵了,驍哥兒也很不高興,不過礙於宣旨的公公和英王爺在場不便發作罷了。”
方采蘩想,莫驍親娘死了那麽多年,親老子又明明白白說了此生不再娶,這猛不丁地就給塞了個後媽過來還不能退貨,想著都膈應得慌。
於氏歎息道:“可憐的驍哥兒,不過好在那錦繡郡主不能生養,仔細一想也不算什麽事兒,不過家裏多個長輩供養罷了。”
陸儀道:“其實我和謝將軍都認為太後賜婚表麵上是說莫老弟喪偶多年卻一直未續弦,弄得莫家連個當家的主母都沒有。而錦繡郡主年歲老大卻雲英未嫁,二人甚為般配,其實這何嚐不是皇上的懷柔政策。”
“皇上的懷柔政策?”於氏表示不解。陸儀道:“吳王謀逆雖未成功,但也讓皇上生出了警惕之心。京衛指揮使司統領京師的衛所,一旦京城有變,它是能最快入城護駕的軍隊,這位置太重要。如今莫澍是京衛指揮使司的指揮使,皇上讓他娶個宗室之女,擺明就有拉攏之意。”
於氏卻有些不以為然:“錦繡郡主又不能生養,給莫叔叔賜婚還不如給驍哥兒賜婚呢。”
陸儀搖頭道:“你知道什麽,那南安郡王一家子最為忠心,所以連著三代皇上才放心讓他家鎮守海疆。南安郡王妃和皇後是親姐妹,南安郡王隻有錦繡郡主一個妹子,讓莫澍娶了南安郡王的妹子,皇上自然是安心得多。”
無論如何,這親事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下個月就成親,莫家還得準備迎親事宜,於氏和方采蘩少不得又要幫著張羅。陸家人都因為莫澍即將迎娶錦繡郡主而忙得人仰馬翻,莫驍卻優哉遊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他連輪休的時候也不肯呆在家裏,在大街上瞎晃悠。
正巧那一日方誌遠學裏放假,方誌鵬嚷著要方誌遠帶自己去瓦肆看雜耍,胡氏不允許,方誌鵬撒潑打滾非要去。範氏心疼孫子,非逼著胡氏答應。方修文也覺著如今明氏已除,不必要這麽過分地小心謹慎了。
胡氏沒法,隻好請了郭月過來,讓她陪著方采菱一道去看著,再加上郭雷護著,又加派了幾個粗壯高大的婆子跟著。
大家到了瓦肆,看完了雜耍方采菱就喊著打道回府,無奈方誌鵬和方誌遠哥倆意猶未盡,非要拉著姐姐再去看鬥雞。看完鬥雞剛一出來,卻碰上王蘭和賈秀琴帶著丫頭婆子一大堆。即便心裏不喜歡這兩個人,但大家好歹是認識的,方采菱少不得擺出笑臉與那二人寒暄兩句。
原本方采菱是要拉著弟弟直接回府的,無奈方誌鵬又嚷嚷著非要去看傀儡戲,方采菱不答應,他就賭氣不肯走了。方采菱無法,最後隻好妥協,一行人鑽進了傀儡戲堂子。
方采菱一門心思在兩個弟弟身上,沒留心身後兩道算計的目光。結果姐弟幾個看傀儡戲正看得入迷的時候,戲堂子忽然起火了,人群立馬騷亂起來,大家紛紛往門口擠去。
方家姐弟三個被郭家姐弟以及婆子湊擁著,隨著人流往外湧去,眼看著就要到門口了,猛然間不知道打哪兒撲過來一大群人,生生地將方采菱和護著方家兄弟的郭月郭雷衝散,雙方越擠越散,最後幹脆不從一個門出去了。
方采菱身邊還有錢婆子以及三個高壯的婆子圍著,倒是不怎麽驚慌。擠到外頭人群疏散之後,方采菱趕緊尋找弟弟他們。由於她們走的這個門的出口是在另一條街巷口,要過去和方誌遠郭月他們匯合得繞一圈,方采菱拉著婆子焦躁地穿梭在各攤鋪前。
傀儡堂子外頭有好些賣麵具的攤子,觸目望去,不乏戴著麵具的人在眼前晃悠。方采菱不以為意,隻管小跑著跟在婆子身後往弟弟那邊趕。因為急著趕路,大家未免走得有些急,然後方家開路的婆子不小心撞倒了一個瘦弱少年,少年的頭將將瞌在了路邊石磚的轉角上,磕破了個小口子,有血慢慢淌下。
“表弟,表弟你怎麽了,哎喲,頭撞破了這麽大一個口子,這血止都止不住啊。這下好了,哥哥們帶著你來逛瓦肆,卻害得你遭了那麽大的罪,回去非得被爹娘給打死不可!”兩個戴著麵具的男子一下撲了過來,一邊矮身去扶青年一邊嚎啕大哭。
“好好地你家表弟怎麽會變成這樣?”又有五六個戴著麵具的男子圍攏過來。少年指著方家的婆子,哭喪著臉道:“是這個老虔婆,是她推倒的我。”
“呃,不是,那個不是我推倒的他……我急著走路,他就這麽過來,我一不留神就撞著他了……”婆子嚇壞了,磕磕巴巴地比劃著手勢解釋。
“她撒謊,分明是她推倒的我!”少年一邊捂著額頭呼痛一邊憤怒地指著婆子。方采菱急著確認兩個弟弟是不是沒事,不想過多糾纏,就對錢婆子道:“取十兩銀票,讓他自己去醫館包紮。”
錢婆子掏出十兩銀票遞過去,不想那些人竟然嫌少,一個高大的麵具人道:“我表弟叫你們給害得頭破血流了,區區十兩銀子就想打發了我們,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
方采菱知道自己這是碰上了訛詐的團夥了,忙衝錢婆子一使眼色,錢婆子心領神會,厲聲道:“不過一點小傷,去醫館包紮上些藥,一兩銀子足夠,賠了你們十兩還嫌少,哪有這樣的道理。咱們可不是外地人,想訛詐咱們,瞎了你的狗眼!咱們老爺可是朝中做官的,信不信咱們報告官府,將你們幾個潑皮無賴全抓起來!”
“喲,還做官的老爺,嚇唬誰呢!”麵具男們聽完錢婆子的話不但不退縮,反倒湊攏過來。“你們想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情況不妙,錢婆子這下是真的急了,同幾個婆子將方采菱死死圍在中間。
那些人竟然伸手來牽幾個婆子,方采菱嚇得花容失色,婆子們怒罵不休,眼看著婆子被拖離方采菱身邊,一個麵具男竟然伸手作勢去拽方采菱的手。
“鼠輩找死!”隨著一聲怒斥,倉啷一聲有人拔刀揮了過來。方采菱抬頭一看來人,不由心頭大定,哭道:“莫驍,莫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