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元日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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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府後宅此時亦是喜氣洋洋,巴婉兒的房間裏圍了一圈子丫鬟仆婦,大家麵帶喜色拿著巴婉兒紛紛打趣。
侍女們笑逐顏開地說道:“小娘子大喜!您夫家遣媒來納采了!”
“我看到上門新姑爺了,那長相,嘖……”.
“我聽前院的仆人說做媒的是有了名的大儒蓋先生,提親的是玉國公還有魏王,這得多大的場麵!”。
“就是,新姑爺還是有爵位在身的貴人,小姐以後你要是嫁過去朝庭會給你品秩”。
“有爵位又怎麽樣?還不是我家小姐說了算,要我看小姐扔給他的那個鞕子是老天爺讓您警告他,以後他要是不聽你的話,你就抽他,就是不知道小姐您下不下得去那個手”。
“你以後當陪嫁丫頭嫁過去的,到時也會分上一杯羹,不知你會不會那個……”。
“你個死丫頭,我看我不……”。
“哈哈……”。
蕭錚帶著人走進巴府,府內張燈結彩,蕭錚甚至看到院廳內用玻璃作得燈樹上。
進了正堂鋪了個席子,在人們一片恭賀聲中,巴中天和蓋文達站在各位的位置相對行禮,兩人一身正式禮服麵對麵跪座在席子上,蓋文達笑著說道:“久聞巴家有惠嫻,蓋某不才,願做媒請賜妻公輸,現攜先人之禮,請巴家納采”。
巴中天也笑著答道:“納采”
這時李泰抱著隻大雁走過來送給巴中天,巴中天碰了碰讓仆人帶了下去。
蓋文達見李泰又抱了隻大雁上來,接著說道:“既受命,將加之卜,敢請女為誰?”
巴中天笑答道:“蓋公有命,且以禮而擇,不敢辭,曰婉。”
兩人又把寫有雙方生辰八字的庚帖互換,帶回去算算男女二人有沒有相衝相克的地方。
也不知巴家從哪請了一道士,隻見道士看了兩人的八字後閉上眼睛嘴裏嘀咕了半天,突然間睜開雙目朗聲說道:“八字相合,妻賢子孝,上上大吉”。
在蕭錚看來這都是廢話,這時這家夥要敢說不行估計門都出不去了。
折騰了一通總算是禮畢,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撤下席子,巴中天將蕭錚等人請入正廳。等進去一看,廳中已經是高朋滿座,本來巴家每年元日都大宴當地豪紳,今年加之巴府長孫長女訂婚,一時間更是賓客盈門。
成都府有頭有臉的人物鮮衣華服坐在廳中,看到蕭錚等人進來後起身揖了禮道:“見過魏王!見過蕭公!見過蓋公!”。
既然李泰打出了自己的儀仗,不管他年齡大小,肯定是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這是給皇家的臉麵。
李泰也很有規矩地還了禮,蕭錚和蓋文達加上公輸若翊肯定是這次的主賓,既然過了“納采”這一關,加之有蕭錚蓋文達這種有身份地位的人做媒,這婚事肯定是板上釘釘沒個跑。
老夫人越看公輸若翊越是喜歡,瞧得他都不敢正眼看老太太,惹得巴中天幾個兄弟暗笑不已,直到巴中天幹咳了好幾聲老夫人才明過來,就這還瞪了自家兒子好幾眼。
巴中天端起酒杯頗有些領導氣勢地對著廳中客人高聲叫道:“列位,值此佳節我等歡聚一堂,先有蕭公治愈家母頑疾,後有魏王、蕭公和蓋公至家門為小女提親,此謂之三喜臨門,諸公,飲勝!”。
絲竹之聲一起,觥籌交錯中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幾杯烈酒下肚大家開懷暢飲,席間不少人有過來或給老夫人祝壽,或是帶著不同的目的給蕭錚李泰等人過來敬酒,蕭錚也笑著回應並一一回敬,也有不少年輕才俊紛紛過來給蓋文達祝酒,看得出來老家夥在蜀地文壇威望很高。
這時蕭錚這家夥的海量起了作用,不擔替蓋文達和李泰擋酒,而且還頻頻回敬,看得巴氏三個兄弟直咋舌,巴老夫人更是拍桌大笑說蕭錚是酒仙在世。
本來赴宴的這些人都知道蕭錚和蓋文達要來,一些家主就帶著自家的子侄過來見見世麵,畢竟像蕭錚李泰和蓋文達這樣的人物平是見不著的。
眾人看到蕭錚等人如此平易近人,來赴宴的一些年輕人借著酒勁兒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一些年輕人趁著給巴老夫人和蓋文達祝壽的機會,自認為有才華的年輕人紛紛拿出自家的詩作或呤頌或是捧出請蓋文達或是蕭錚品鑒。巴老夫人不管什麽,隻要有人過來念詩一律有賞,蓋文達則對好的詩作指點一二,蕭錚則省事兒,把蓋文達往前一頂落了個清淨,自顧著和巴氏幾個兄弟和眾人飲酒。
有開心的就有失望的,成都劉亶是蜀錦大商,雖然和巴家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在蜀錦這行當裏也算是翹楚,他家獨子劉思遠人長的也是十分英俊而且在當地年輕人當中頗有些才名。家中有錢,人又瀟灑還有些才氣無形中就助漲了劉思遠的傲氣。
以巴家的地位和財富加上巴婉兒的長相,成都府中仰慕巴婉兒的年青人不在少數,在他心中認為隻有他這種少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巴府的大小姐,他也借著和巴家在生意上往來的機會接觸過巴婉兒幾次,奈何巴婉兒對他使終都是冷眼相對,托人也給巴中天遞過幾次話,巴府卻始終沒有回音。
劉思遠天真地認為是自家情感沒有用到位,依舊對巴婉兒死纏爛打,本來計劃好想趁著過元日的時候讓自家老爹再次提及一下親事,沒料道蕭錚帶著公輸若翊半路殺了出來橫刀奪愛,這讓他又恨又惱卻無處發作。
眼看著蕭錚帶著公輸若翊坐在主賓席上笑逐顏開,心胸狹窄的他更是妒火中燒,前些天自己搜腸刮肚的編了幾道詩,原想著在元日露個臉以博得美人歡心,沒想此時全變成沒用的廢紙。
幾杯悶酒下肚,借著酒意上頭,他也拿出自己的詩作請蓋文達指點。
蓋文達看了看說道:“這詩還算不錯,隻有一句‘梅展雪尚飄’可否改為‘梅舒雪尚飄’,可好?”。
對蓋文達的指點,劉思遠自然不敢心有其他想法,規規矩矩地謝過蓋文達。一抬眼看見巴老夫人正給公輸若翊夾菜,看到若翊比他還要英俊上幾分,頓時他就火又上來了。
“如果沒有這小子,現在坐在這兒的應該是我!”劉思遠惡狠狠地暗自忖道。
借著幾分酒意,他端著酒杯衝著若翊走了過去,高聲叫道:“各位前輩和同仁,今日有此盛事,我等年青之輩皆有佳作奉上為老夫人祝壽,劉某不才,願請我們這位未來的東床快婿賦詩一首展示下才情展示下才華,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各位看可否?”。
“好!”大廳中轟然響起叫好聲。
一絲不悅的眼光在巴老夫人眼中轉瞬即逝,但她沒有說話,隻是依舊笑盈盈看著公若翊如何拆招。
在座各位上了些年紀的人心裏都清楚,如果公輸若翊文采好的話他早就第一個站出來了,肯定不會低頭不出聲,不擅長詩詞的大有人在,也沒必要苛責。論功夫,公輸若翊決對不怕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可是論詩詞歌賦,這家夥腦子裏就少了這根筋,以前蕭錚也教過他和李泰等人寫詩的技巧和例子,但是這家夥能記住多少,蕭錚對他心裏都沒底。
隻見公輸若翊站起來施禮後說道:“不知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在下劉思遠,在成都府小有才名”。
“不知賦詩以何為題”。
劉思遠指了指廳外的梅樹說道:“這兩日落雪,城中梅花盡開,可以梅雪為題,當然也可以用其他的為題,如果實在想不出在,在下代吟一首也行,不過兄弟你可要罰酒三觚”。
公輸若翊想了想說道:“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千萬片,……”。
念了前三句,蓋文達端酒杯的手有些發抖,臉色在慢慢變紫,胡須也有些顫動,他現在有點後悔保這個媒了。巴中天臉上也有些發僵,表情跟給別人家找了個姑爺他家請客一樣。
劉思遠的心裏卻笑開了花,這他娘的也叫詩?!街邊小販的吆喝都比這幾句強!看來巴家也是眼瞎呀,找了個繡花枕頭,這擺明了想用女兒攀蕭錚這根高枝。
正當他幸災樂禍的時候,沒想到公輸若翊來了一句“飛入梅花總不見”。
隨著這句詩的出口,廳內有不少有才的賓客立即收起了掛在臉上的輕蔑之情,爾後有兩人便高聲叫了聲“好!”。
蓋文達臉上的紫色也褪了下去,變成了讚許的微笑,停了下說道:“這首詩看似平淡,先抑後揚,立意卻極是新穎,雖非上品,憑心而論今日當推首作”。
有了蓋文達的結論,賓客中紛紛祝賀巴家找了個才貌雙全的女婿。
巴氏三兄弟更是激動地頻頻向賓客敬酒,一些機靈的仆女忙把廳中的情景記下來,向後宅跑去和巴婉兒說,以圖討個好賞錢。
等公輸若翊坐下後,蕭錚低聲對他說道:“讓你好好念點書你就不學,現在知道了吧”。
公輸若翊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麽,我又不是對付不了他們”。
“幸虧你記住了老子這首詩,要不你丟人就丟大了,再不念點書以後你娶老婆門都進不去”。
兩人對話絲毫沒理會僵在當場的劉思遠,聽這首詩前三句還在恥笑別人胸無點墨,但轉眼間被人家一個大翻身,自己還當了墊腳石,這家夥就感覺有點下不來台了。
看著蕭錚沒把他當回事的表情,劉思遠怒火上心頭,頭腦一熱對蕭錚說道:“我等蜀中俊才素聞蕭公是詩詞大家,人言蕭公所作皆是傳世佳篇,可否請蕭公賦詩一首以成今元日之佳話?”。
這話一出頓時讓廳內稍有理智的人都歎息了一聲,這家夥真是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如果他這話對平輩或沒有官位的人講那也就算了,嫉火上頭的這家夥忘了他和蕭錚的地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是李世民和蕭錚說同樣的話也在考慮下考慮考慮,讓國公做詩?你得有那身份和地位再說話!
巴老夫人看著劉思遠說道:“你這孩子,酒喝多了座回去休息會兒,回去好好想想蓋公給你指點的東西”。
隻有李泰看著劉思遠低聲說道:“以卵擊石”,說完後就對著桌上的一盤鹿脯發狠。
遇到這麽個愣頭青,蕭錚也是無語,可是劉思遠話已出口,蕭錚再不接滿堂的人都在看著呢,這場子沒法收啊。
慢慢站起身子,笑著對劉思遠說道:“既然寫詩嗎,咱們討個彩頭,當個各位的麵,我們兩人,一人一首,每出一首作得慢的人或詩作不好的人罰酒一觚,當著大儒名宿的麵,想我蕭錚也不會以勢壓人,蓋公等人更不會失了氣節,你看可好?”。
劉思遠咬了咬牙說道:“但憑蕭公做主,在下應了”。
“好!那你說以何為題?”。
“要是老身說,還是以梅雪為題可否?”巴氏笑著說道。
“久聞蕭公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之豪邁,今親眼得見,幸甚以哉!老夫看還要加上酒”。
兩個大的酒觚剛剛擺上桌,李泰也不在道從哪找了個裝白酒的壇子,幾下子就把兩個觚灌滿,蕭錚聞著飄出來的酒香就知道度數低不了。
瞪了李泰一眼,這家夥一臉壞笑地又坐回了座位上。
“老夫來擊鼓數時!”蓋文達叫了聲讓仆人把樂鼓抬了過來。
隨著鼓點一響,劉思遠也靜下心來,平時這家夥的確稱得上是才思敏捷,但是他錯就錯在選錯了對手。
鼓聲響了沒幾下,隻見蕭錚高聲念道:“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好!”
賓客中有的是識貨的主兒,聽道這首詩後高聲讚歎。
劉思遠聽完蕭錚念完詩一下子呆住了,他沒想到蕭錚會這麽快把詩作出來,而且做的如此上乘。
“劉公子,老夫在敲十下,如果您在做出不詩來,你可要喝了此觚酒”,蓋文達繼續不緊不慢地敲著手中的鼓說道。
劉思遠喝下去的酒有一大半變成冷汗流了出來,此時蓋文達的擊鼓聲變了催命鼓。他自己也清楚,蕭錚這首詩一出,他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出比這水平更高的詩。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仆人已經端著滿滿的酒觚站在他麵前,沒辦法了,隻好一咬牙端起來就往下灌,這家夥喝酒的樣子倒是惹得一幫子人叫好。
一大觚烈酒下了肚喝得他酒意上湧,不過也勾起了他的好鬥之心,隻見他高聲喝道:“在下佩服,再來!”
“好!”。
蓋文達的鼓聲剛敲了兩下,蕭錚突開口道:“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好!好!……”一時間更是掌聲雷動。
這次劉思遠臉色一下子變成了紫色,兩觚烈酒下肚後這家夥嘴裏吐著酒直接躺了下去,等仆人把他架出去收件拾幹淨,蕭錚也是借著酒興指著巴老夫人的玉碗說道:“有梅有雪豈能無酒,在下再賦一首贈老夫人,‘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是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想都不用想這幾首詩明日必定傳遍成都,賓客們紛紛起身給蕭錚敬酒,蕭錚是來者不拒並紛紛回敬。
等蕭錚坐下來,蓋文達端著酒杯和蕭錚碰了下說道:“老夫自認為詩才也算是略有小成,以前也聽過你蕭公幾首佳作,剛才老夫還想報著比試的心態看看你們如何做詩,不過,唉!就是曹子建重生在世也要比你遜上三分”,說完後有些頹廢地又灌了杯酒。
“詩詞本是娛樂的小道,不能治國安邦,您就當個樂子就行了,這些詩我也是偷來的”。
蓋文達給了他個信你才怪的眼神不搭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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