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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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淵二十二年,逆賊吳昭供出同謀,當朝靖遠侯、顧皇後的哥哥顧良玉。
    皇帝震怒,連夜查抄靖遠侯府,並命人趕赴涼州捉拿靖遠侯歸案。
    顧侯爺立在城頭,命人封鎖城門,不願接旨伏罪。並下令放箭將查辦官員悉數射殺……
    隨後仰天長笑一句——與其背負罪名苟活,不如死在涼州邊境。接著便自刎而亡。
    消息傳到帝京的時候,顧皇後正在寫字。
    顧氏一族是長安大族,家風嚴正,好詩書,尚武德。
    顧皇後在這樣的熏陶之下,詩書禮儀皆為上等,寫得一手極漂亮的楷書,良好的教養使得她克製住了情緒,仿佛此事早就預料得到一般雷打不動。
    她一筆一劃把那本經書抄完,才喚了侍女進來。
    侍女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書案,隻見字跡一如既往的端莊秀麗,隻是書案前灑出的一滴墨水有些不同尋常。
    所以當皇帝派人來問皇後情況的時候,侍女並不知道,第二天顧皇後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皇帝坐在床榻前,靜靜地看著床上受傷的蕭令。
    若說對顧皇後沒有愧意,是不可能的。
    顧皇後從入宮起到辭世止,長達十七年聖寵不衰,而顧氏謀逆一案,顧皇後更是一個字都不曾多說就選擇了天人永隔。
    懂得時局者便紛紛猜測,顧皇後這招棄車保帥實為高明,為了保住太子和晉王的安危,不惜以命相搏。
    卻也有人說顧皇後這招實在是下下策,這不,顧皇後都走了四年,就算朝中支持太子的人越來越少,可東宮之位依然穩固。
    要是顧皇後尚在,支持東宮的人是不是更強勢些?
    皇帝搖搖頭,似乎是要把自己從這種情緒裏抽離出來。
    蕭令睜開眼,便看到父皇這樣略帶傷感的眼神,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父皇?”
    太子麵有喜色:“皇兄,你可醒了!”
    皇帝麵色稍霽:“醒來就好。”又看向身後,道:“跪了大半天的,你們都退下吧。”
    “是。”屋內跪著的數十人應道。
    “你,留下來。”皇帝手一指陸晚。
    蕭令挨的那一下雖然嚴重,可當時他暗中施展內力擋了幾成,加上身體底子好,宮中太醫診治過後,傷口疼痛很快便減緩。
    他依著皇帝手指方向,看見陸晚跪在地上,麵露不豫之色:“父皇,把她譴回浣衣局去。”
    一旁的太子忙勸道:“皇兄,陸姑娘也是被那賊人所害……”
    皇帝聞言擺手道:“太子,你用不著替她求情,朕……”
    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了過來:“令哥哥,你沒事吧?”
    陸晚心中暗道:“這女子不經通報便擅闖進來,可見是極為受寵的一位公主。”
    還未回過神來,一襲煙霞色衣裙已經到了近前:“令哥哥,你怎麽樣了?”
    “還好。謝謝嘉月。”
    接著是裴貴妃的聲音:“聖上,昨天一夜守著晉王殿下沒合眼,臣妾掛心聖上,特意命人連夜熬了蓮子羹,這一大早的先喝一碗,暖暖胃。”
    陸晚低垂著頭,從昨天夜裏到現在,已經跪了足足四五個時辰,跪得膝蓋生疼,不知道皇帝是什麽意思,但是能免去性命之憂,便是跪個十天八夜也無所謂。
    一隻手猛地伸過來將她的下巴抬起,還未看清,那煙霞色的袖子一揚,一個耳光便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臉上。
    隨著耳光的聲音,是貴妃略有不滿的嗬斥:“嘉月,你這是幹嘛?!”
    陸晚兩耳嗡嗡作響,抬頭看清了麵前女子的麵容,珠紅玉翠的發髻,一張明豔靚麗的臉,臉上那雙眼似要噴出火來,正恨恨地盯著自己。
    她罵了一聲:“我聽說是你連累令哥哥受傷的?一個宮女,要上天嗎!”
    太子忙向前攔著她,一臉溫和笑意:“裴小姐擔心四弟傷勢,怕是忘了,她不是宮女,這是陸大人的女兒。”
    “我當是誰呢,原來你父親就是那個倒賣官糧又與謀逆之案有牽連的陸揚?”
    陸晚受了她一耳光並未有什麽情緒外露,可此時聽得她議論父親,卻是不肯隱忍分毫,抬頭堅定地道:“我父親不會與謀逆之人有任何關係!”
    “是嗎?那白玉綾是怎麽回事?誰不知道,那東西隻有靖遠侯……”
    裴貴妃突然厲聲道:“嘉月!不得無禮。”
    裴嘉月恨恨地道:“姑姑……”
    裴貴妃道:“你還像個名門閨秀的樣子嗎?都是聖上給寵的!”她說著看向皇帝,“聖上念在你父親和哥哥的忠心,對你多有愛護,你怎麽就把所有規矩都忘了?!”
    皇帝喝完了蓮子羹,接過宮人的茶水,漱了口,笑道:“嘉月將來總是要嫁進來的,一家人,有什麽規矩不規矩的。”
    裴嘉月聞言嬌羞地跺了一下腳,拉長聲音道:“聖上你又拿我取笑!”她嘴裏這樣說著,眼睛卻喜滋滋地瞟向蕭令。
    卻見蕭令半臥在床上,因受傷的緣故,神色間少了往日的清冷,眼角眉梢甚為溫和,她便又心痛了幾分:“令哥哥,你傷口還痛嗎?我叫人帶了藥來,那是一個江湖神醫送給我爹的,你用了,保管明天就好。”
    蕭令微微笑道:“多謝裴姑娘好意,宮中的藥已經足夠了。”
    裴貴妃道:“嘉月,宮中什麽好藥沒有?你爹那些個民間偏方,不過是一些江湖術士騙錢罷了,也就你信以為真。”
    裴嘉月道:“才不是呢,那是很有名的神醫,他的藥,一般人還……”
    “嘉月!”裴貴妃打斷她,皺眉道:“聖上麵前,注意禮數!”
    蕭令道:“什麽神醫?明天讓他去晉王府讓本王看看。”
    正說著,有內侍上來傳話:“聖上,尚宮局黃姑姑求見,說是浣衣局那邊有要事稟報。”內侍瞥了一眼地上的陸晚,“聽說是和陸姑娘有關。”
    皇帝道:“傳!”
    陸晚暗道不好:浣衣局?又有什麽是非不成?
    黃姑姑進來經過陸晚身邊的時候,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跪在殿內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道:“聖上,陸氏之女攜有謀逆之物,此事奴婢作為掌事宮女,應該早就發現,因此特意來請罪。”
    “謀逆之物?”皇帝聞言瞳孔一縮,道:“不就是那白玉綾麽?據修羅衛稟報,早被刺客奪走了。她怎地還有此物?”
    黃姑姑道:“今早浣衣局的大宮女向奴婢匯報,奴婢才得知此事。現在王宮女正在殿外候著。”
    皇帝道:“叫她進來。”
    王宮女進來叩首之後,呈上來一一對兒銀鐲,道:“這就是證據。”
    太子道:“這銀鐲再稀奇不過的東西,怎麽和白玉綾有關?”
    王宮女忙磕頭道:“太子殿下,此物奴婢當時也沒發現。隻是今早無意才發現的。”
    她說著拿著銀鐲,雙手微微一用力,那銀鐲竟是可以打開的,裏麵是空心的,她抖了幾下,鐲子裏掉出來一截紙卷。正是白玉綾的質地。
    陸晚目瞪口呆,她從來不知道,父親送給她的這個鐲子是可以打開的!也從來不知道,裏麵有沒有藏東西。而且這鐲子她一入浣衣局便給王宮女沒收了,怎麽知道是不是有人塞進去的呢?
    太子接過那團紙卷,展開細細瞧了瞧,臉色越來越白,聲音也變了幾分:“陸姑娘,這、這可是真的?”
    陸晚被太子一問,渾身一激靈,忙道:“聖上,奴婢從來不知道這個鐲子可以打開,也從來不知道裏麵是空心的。這鐲子一入浣衣局便交給了王宮女,奴婢冤枉!請聖上明察!”
    裴貴妃懶懶的一眼投向她,笑道:“陸姑娘所言,這白玉綾如此珍貴,聖上就賞賜過那麽幾個人,她一個浣衣局的宮女怎麽會有?”
    皇帝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陰沉,道:“怎麽回事?”
    陸晚道:“如果白玉綾真的是奴婢的東西,那怎麽會在知道它和謀逆之人有關還戴在身上?又怎麽會送到王姑姑手中。”
    裴嘉月怒道:“狡辯!我看這東西就是你父親藏在你手鐲的,為了以後可以和逆賊餘黨聯絡之用!隻是千算萬算,他估計沒想到會有今天。”
    皇帝聽得此話額頭青筋暴跳,指向陸晚,道:“來人,給我掌嘴!”
    兩個內侍立即向前,按住陸晚,左右開弓打了兩掌。這些內侍打人都是專門訓練過的,比剛剛裴嘉月可穩準狠多了,兩掌下去,臉上立時青紫一片。
    蕭令靠在床上,心中暗道:“這女人,果然活不下去。”
    太子忙一把攔住,道:“父皇,當年查封靖遠侯府,那副白玉綾被刺客奪走,再也沒有下落,可當年陸揚並未入京,靖遠侯也不可能認識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員……”
    “繼續掌嘴!”皇帝見內侍停了手,冷喝一聲。
    太子道:“父皇……”
    皇帝道:“住口!”
    那兩個內侍左右為難,一個是皇帝,一是太子,誰也不能得罪,隻得呲溜自行跪下了:“聖上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看見父子二人的反應,裴貴妃道:“這個陸揚,自從調入帝京以來便平步青雲。聖上有哪點對不住他?朝政之事臣妾是不懂,可聖上把太子交給他教導,他身為太子太傅,靖遠侯又是太子的舅舅,若是私下有些什麽交情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隻是保留著這謀逆之物,可真是辜負了聖上的一片恩澤……”
    陸晚聞言血往上衝,直直地看著裴貴妃,道:“不,此物竟然能被刺客如此奪來奪去,難說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隻是貴妃為何如此咬定此物便是謀逆之證?難道貴妃娘娘見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