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給你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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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晚敲了敲房門,無人應答,裏麵死一般的沉寂。她在門口整了整一身隨從裝扮的衣裳,輕輕推開房門。
    蕭令換了一身茶白色的素袍,烏發披散在肩,端坐桌旁正在看書。聽得她推門進來,連頭也沒抬一下。
    心知自己貿然前來災區犯了錯,陸晚便站在房中靜候蕭令訓斥。
    可蕭令置若罔聞,任由她杵在桌旁。房間內靜得可怕,隻有他慢慢翻書的聲音。她倒了杯茶推過去:“殿下,請喝茶。”
    蕭令這才從書中抬起頭來,並不去端茶,略挑起眉看著陸晚。
    陸晚對於他的性格已能琢磨著幾分,越是一臉平靜的時候,越是不好惹。她想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在長安舉目無親,爹爹又身陷牢獄,我隻盼能早日解決災情。”她越說聲音越低,甚至有了隱隱的哀傷之色。
    蕭令伸手端過茶杯,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弄著杯子,微微笑道:“你在說謊。”
    “殿下,我說的句句屬實。”陸晚向前一步,忘了騎了足足一天的快馬導致身上受了傷。隻一瞬,撕裂的痛楚充斥著神經,疼得她眼淚便要奪眶而出。陸晚深吸一口氣,道:“我真的是想幫殿下。”
    蕭令抬眼望她,將她的痛楚盡收眼底,緩緩道:“我聽說,步青雲的師兄就在清澗城。你父親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你非要跟著來清澗城?”
    陸晚愣住,父親認識步青雲,她也是那天才知道。她隻得裝傻:“步青雲的師兄?”
    “據說,步青雲的師兄步青山,就是曾經把白玉綾交給你父親的人。你該不會是為了此事來的吧?”他淡淡道。
    陸晚瞳仁嗖一下緊縮,警惕起來。
    步青山是誰?他怎麽知道得如此詳細?電光火石間,她立馬換上一副疑惑的表情,搖頭道:“我不知道殿下說的是什麽。但是我相信,父親絕不可能和謀逆之人有任何瓜葛。”
    聞言,蕭令不語,打量她的神情,見尋不出一絲偽裝的痕跡,淡淡道:“明天會見當地官府,你最好別添亂。”
    “謝殿下!”
    見他默許了自己,陸晚忙福了一福,可剛剛微微屈膝,一陣痛楚蔓延雙腿,她眼前一黑,整個上半身便向前栽過去。
    蕭令一把攙住她,剛一放手,陸晚半蹲的身子晃了一晃,頭便磕在桌沿,她痛得直抽冷氣,揉著額頭一臉尷尬道:“今天餓了一天,有點累。那個……殿下若沒什麽事,我就先回房了。”
    蕭令聞言,強壓住語氣中的氣惱,道:“出去!”
    “是!”雖然被他黑臉一番,卻也終於達成賑災之願,陸晚心下滿腹歡喜,正欲退下,又聽得他冷冷喚了一聲:“回來!”
    “啊?”
    “去找穆冉,讓他給你安排間客房。”他沒好氣的扔下一句。
    陸晚本就不擅騎術,如此快馬加鞭的趕路,已經將她全身精力耗盡。待回到客房,將門一掩,陸晚隻覺得渾身都虛脫了。
    踉蹌著爬上床,她輕輕褪下衣裳,隻見月白色的中褲血跡已經凝固,大腿內側血肉模糊,麵料粘在皮肉上根本褪不下來。她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盆熱水,用溫熱的巾子覆在傷口上,疼得她冷汗直冒。如此清理了好一陣,才一點一點將中褲褪下來。
    清洗幹淨傷口,連衣裳也沒力氣脫了,隻合衣躺在床上,傷口似有千萬隻毒蠍蟄過,吞心蝕骨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受傷的事,可千萬不能讓晉王知道……”
    她迷迷糊糊地想,許是疼痛太過強烈,她陷入昏昏沉沉之中,竟然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似乎回到了吳郡陸府。
    初夏時節,院中盛開著一樹樹火紅的石榴花。
    父親牽著一個小小的女娃,手裏拿著一隻大蝴蝶的風箏。
    兩個哥哥還未失蹤,在花園裏嬉笑比劍拆招。
    滿府上下一派溫馨和睦,人們臉上笑容滿麵,歡聲笑語穿透過花園中和煦的陽光,一直傳到街對麵。
    畫麵一轉,天空兀然黑雲密布,披堅執銳的修羅衛仿佛自天際洶湧而來,馬蹄聲卷起團團烏黑的煙塵,席卷了那歡聲笑語的院子,吞噬了那和藹可親的親人。
    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她站在府門口,想叫一聲爹爹,卻怎麽也喊不出聲音來。
    驟然間,有人握了她的手:“快走,離開這裏!”
    “不,我要爹爹,爹爹!”她使勁掙紮,試圖甩開那雙手。
    那人穩如泰山,將她雙手緊緊扣住,她猶如一隻輕飄飄的紙鳶,被他強行拖著離開,眼睜睜看著父親的笑容逐漸模糊…………
    “爹!!”
    用盡全身力氣,終於拚命喊了出來。她喘著氣,嗚咽啜泣尚在喉中,便猛然驚醒過來。
    她驚恐地睜開雙眼,一雙清冷的眸子映入眼簾。
    蕭令站在床邊正握著她的手。
    夢境太真實,她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任由他這樣握著自己的手,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蕭令鬆開手,目光淡淡地在她臉上打了個圈,道:“夢見什麽了?”
    陸晚猛然清醒過來,喃喃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蕭令在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給你送藥來。”
    陸晚接過茶,狐疑道:“……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日行八百裏,差不多能比得上軍中夜襲了。你身為女子未曾受過訓練,又不擅長騎術,怎能受的住?”蕭令沒好氣地反問她。
    “……”她低下頭去,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複又抬頭道:“我沒事!”她生怕蕭令嫌她累贅,將自己趕回去。
    蕭令麵色漠然,從袖子裏摸出一隻白瓷瓶來,扔到她被子上,淡淡道:“這是宮中秘製的金創藥。敷在傷處,三天之內必然愈合。”
    “謝謝你。”她拿著小瓶,心中冰雪稍微溶解。
    一隻冰涼的手掌覆在她額上,蕭令道:“你發燒了。”
    陸晚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臉頰,果然燙的嚇人。
    他眼中帶著一絲氣惱:“先把藥敷上。”
    “呃……”陸晚捏著小瓷瓶,為難地看著他。
    蕭令瞪她一眼,警告意味明顯:“若是明天不能行動,我便讓人送你回京。”說著負手起身,掩門而去。
    陸晚小心地把白瓷瓶裏的粉末均勻敷在傷口上,一絲清涼之感沁入皮膚,疼痛感瞬間減半。敷完藥,瞬間覺得全身通透,舒適無比。想到蕭令的警告,她不敢掉以輕心,拉過棉被蒙住頭,繼續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