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本王的命,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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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晚捏緊手中匕首,倉促道:“我……知道了。”
    蕭令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裴嘉月,又看了一眼緊咬嘴唇的陸晚,終究還是抽出長劍,斬開密密麻麻的箭雨,旋身躍出。
    蕭肅和裴英緊隨其後。
    弓弩手一見目標出現,頓時所有箭頭都對準了他們三人展開攻勢。
    來人顯然沒料到這兩位殿下竟然是不怕死的,更是低估了蕭肅的武功底子,猝不及防之中竟然連連敗退,被迫放緩了攻擊。
    蕭肅和裴英都是出手極為狠厲的人物,率先殺死了近身的幾個人,正如蕭令所說,通往河麵方向果然減少了箭矢。
    陸晚抽出匕首,再看向蕭令,他的武力不高,勝在輕功了得,然而空氣中的血腥之氣讓人心頭發緊。
    身後忽然錚然聲響,一道寒光擦著臉頰而過。
    仿佛是後腦勺長了眼睛,蕭令突然回頭,一劍砍落羽箭,低聲喝道:“快走!”
    陸晚奮力向河麵飛奔而去。
    就在她撲入水麵之時,聽得身後噗通一身,蕭令也跳了下來。
    身後有人大聲叫喊:“潛入水裏!別讓他們跑了!”
    晉王殿下一落水就失去了所有的矜持自傲,在水裏胡亂撲了幾下,叫道:“抓住我!”
    “殿下!”陸晚冒出水麵,一把拉住他的手。
    耳後是嗖嗖的亂箭,借著幾分月色,陸晚不敢怠慢,趁著敵人還未追上來,奮力向前遊去。
    這不是第一次跳入河裏逃生了。
    然而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讓她惶恐。
    鼻尖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手上抓著的那人越來越沉重,讓她越來越緊張。
    夜色蒼茫,河水洶湧,在這樣生死攸關的當頭,她沒有別的可以依仗。
    好在她水性出奇的好,不多時,便遠遠地甩開了追兵。
    出了河麵,是一片茂密的山林。
    陸晚把蕭令連拽帶抱拖入山林間,正準備問他傷勢如何,一回頭,立即嚇得臉都白了。
    蕭令後背和手臂都受了傷,衣服上血跡和水跡混合在一起,濕漉漉地滴落下來。
    陸晚力氣不大,蕭令又高她很多,半個人倚在她身上,用力攙扶著前行,忽然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膝蓋一軟,眼看就要滾落山林。
    還未驚呼出聲,腰身忽然被人用力抱住,把她拽了回來。
    蕭令緊緊扣住她的手,互相依偎著向前方山林而去。
    抬頭看看身側的蕭令,三分月色之中,他臉上毫無血色,虛弱得仿佛隨時會倒下,然而那雙眼睛卻始終平靜如常,手掌冰涼一片,卻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緊緊扣住她的手指。
    蕭令這樣疏離冷淡的人,竟然就這麽半靠在了她身上。
    皎皎月色從雲間探了出來,茂密的叢林間霜華盡染,撥開擋住前路的荊棘草木,驚起幾隻鳥雀咕咕叫著飛上樹梢。
    陸晚覺得雙腿越來越沉重,而緊扣著自己的那隻手掌,也漸漸地失去了力量。
    心中莫名的一陣恐慌,她輕聲叫道:“殿下……”
    她沒有聽到回應。
    然而手上一鬆,他整個人向地上倒去。
    “殿下!”陸晚慌忙扶住他,使他整個人倒在自己懷裏。
    在水裏浸過的衣袍冰涼濕冷,然而她卻在他身上摸到了溫熱一片。
    血。
    他還在流血。
    陸晚聽見自己的聲音都變了:“殿下你千萬別睡啊。”
    然而蕭令將頭靠在了她懷裏,聲音艱難而飄忽:“陸晚,本王的命,交給你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傾倒在自己懷裏。
    十五歲的少女,在來長安之前,她的日子是無憂無慮的。
    父親寵愛,家族和睦,衣食無憂。
    從來不懂死裏逃生是何物。
    也從來沒有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
    然而此時,她不僅僅要麵對隨時可能出現的追兵,還要保護這位天潢貴胄的晉王殿下。
    陸晚茫然望了望前方,那是黑暗一片的山路。
    咬牙將心底的慌亂壓下,她把昏迷的蕭令拖入林間,找了一塊比較隱蔽的地勢,將他放平在草地上,然後轉身去草叢裏尋了幾株止血的藥草,這才回來檢查蕭令的傷口。
    肩胛骨上中了一箭。
    蕭令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殷紅的血跡還在汨汨不斷地流出來。
    她伸出去的手有些猶豫。
    雖然之前也給蕭令上過藥,但是她並沒有主動脫過他的衣服。
    然而再看一眼昏迷著的蕭令,她一咬牙,握住他衣領,手中匕首用力一割,就把他衣袍給劃破了。
    清理、敷藥、包紮,因為平時涉獵較廣,醫書也看一些,所以陸晚對這些並不陌生。
    收拾完畢,陸晚望著躺在地上的蕭令,怔怔發呆。
    她不知道還能怎麽辦,蕭令傷得這麽嚴重,逃是不可能逃出去了。
    夜色越來越深,周圍也越來越冷。
    陸晚將他的衣領整理好,這才開始恢複思考。
    誰給裴嘉月的毒粉?
    又怎麽算定了她會追過來?
    步青山這麽神通廣大嗎?
    那麽裴嘉月呢,她還活著嗎?
    陸晚雙手抱臂坐在蕭令身旁,昏迷不醒的蕭令比平時溫和很多,少了那種清冷,多了幾分脆弱。
    地上躺著的那人突然皺緊了眉頭。
    陸晚心中一跳,伸手去摸他額頭。
    涼得嚇人。
    真是禍不單行!
    夜越來越涼,長風拂過樹梢,帶落蒙蒙的霧水落在臉上。
    陸晚一瞬不瞬地盯著蕭令的臉,觀察著他的傷情。
    那張臉越來越蒼白,唇色越來越淡,手掌也越來越涼。
    陸晚突然害怕起來。
    她怕死,更怕別人死。
    準確的說,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麵前最可怕。
    這個人對她來說,或許不是那麽重要,也不是那麽親近,然而,她在京城不長不短的時間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綁在了一起。
    這幾個月一起麵對的種種危險,已經超過了她十五年的所有經曆。
    小腹突然一陣疼痛。
    陸晚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半個病體。好在她平日裏身體不算弱,否則在冷水了遊了一通,還不知道會落下什麽病症。
    從身上摸出那包糖,竟然並未融化,她捏了一個放進嘴裏。低頭看了看昏迷的蕭令,順手又捏了一個塞進他嘴裏。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她就這麽守著受傷的蕭令,吃完了所有的糖。
    最後,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隻得抱著膝蓋,靜靜地看著他。
    長眉,直鼻,薄唇,以及完美的下頜線條。
    上天仿佛格外恩寵,將本應該給女子的顏色,賜給了蕭令。
    即使是受傷昏迷,狼狽萬分脆弱至極,他的麵容也依然是無可挑剔。
    然而這樣一張俊秀的臉,卻越來越沒有生氣,卻越來越灰白。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低聲喚道:“晉王殿下。”
    沒有回應。
    隻剩指尖冰涼一片。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探了他的鼻息。
    似有若無,微弱無力。
    再搭上他的手腕,脈搏凝滯,很不穩定。
    莫名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驅趕掉那無法抵擋的困倦,讓自己打起精神。
    小心地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越來越微弱的脈博。
    昏迷著的蕭令全身冷得發顫。
    怎麽辦?
    陸晚猶豫了半晌。
    最後她還是彎腰貼近了他。
    在夜風中吹了半天,兩個人衣服已經半幹,貼近他的胸膛,側耳聽見他微弱的心跳,陸晚稍微鬆了口氣。
    他的身體涼得驚人,然而她的臉頰卻燙的嚇人。
    這種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讓她心生不安。
    若是能逃過這次,她定要和這個人保持距離。
    陸晚昏昏沉沉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