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他這屍卒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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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仙帥感念當初將軍收留之恩,不願與將軍為敵。”

    張世平與鄧茂見禮完畢,說明了來意,“我等隻想完成劉公囑托,入居庸討頂官帽,弄個印綬戴戴,望與將軍井水不犯河水。”

    說著,提弓朝身後的包圍圈一甩,揚聲道,“將軍若相逼,吾等自保之下,恐有不忍言之事,依如此間一幕,會不斷發生。”

    “哼。”

    鄧茂冷哼一聲,小眼神憤憤,得了便宜賣乖,這恩報的可真乖。

    “我家仙帥,始終難忘與將軍親密相處的和諧歲月,不曾忘卻大賢良師天下大吉的教誨。”

    張世平真誠的看著鄧茂,“我家仙帥視將軍如兄,視太平道為一家人,隻是實現天下大吉的路線有分歧。在蒼天之外破蒼天,何其難也?何不打入蒼天內部,把蒼天染黃?

    我家仙帥當日受將軍內應之托,不解將軍今日為何又改變路線?勸將軍一定要堅持己見,不要動搖,要堅信敵人堅固的堡壘,從內部最容易攻破。

    仙帥讓我問將軍,還記不記得當日小風起兮鳥歡唱,內應一去兮破城防之約?將軍何故不守約?我家仙帥如今正要打入居庸內部,將軍何故堵後路?

    我家仙帥當初既應了將軍,便是內應一去兮不複還,誓要去,入刀山,浩氣壯,過千關,不改蒼天顏,不現黃天誓不還,豈有半途而廢之理?

    便是將軍動搖,不再走內應之路。我家仙帥執著,也定是要一條道走到黑的。

    便是與將軍爭執,也是內部路線之爭,是從東口進村回家,還是從西口進村回家的爭執,是一家人兩兄弟如何回家的爭執,不是敵我的你死我活。

    還望將軍勿視我等友軍為敵,理解我家仙帥對內應的一片執著。”

    “我理解個屁。”

    鄧茂聽的眼神呆滯,頭上三炷香氣的冒煙,小臉都扭曲了,這得多不要臉,才能這麽顛倒黑白?

    挖坑讓我跳,誘殺我軍卒,有個這麽狼心狗肺的兄弟,好幸福。

    “我家仙帥為表誠意,一謝將軍當初收留之恩。”

    張世平說著舉拳伸出一拇指,過肩朝後一甩,“誤傷的黃巾弟兄,請鄧將軍自行收回,盡快救治,莫讓不忍言之事,再度發生。”

    說罷,一拱手,“告辭。”

    張世平說罷,不等鄧茂答話,勒馬回轉。

    三騎回程中打了個呼哨,張弓擎弩圍著黃巾探營小分隊的近百騎兵,弓弩一抬,一邊提弓擎弩在頭上劃圈,一邊歡呼打馬而回。

    近百騎兵轉瞬散個幹淨,頓時露出了圈中驚惶且愕的一眾黃巾殘兵,皆是一臉茫然。

    鄧茂隻是瞥了眼原地惶愕的殘兵,目光就越過了一幹劫後餘生的探營兵卒,跟隨打馬回營的近百騎兵,一路追至赤旗軍大營。

    可接下來詭異的一幕,讓鄧茂連帶身後的黃巾眾,又是一滯。

    隻見張世平等百十騎,一路疾馳入營,就在依帳而立的兩旁士卒掌聲,歡呼聲中,如石子投湖,轉瞬不見。

    營中暴風驟雨一般的重鼓敲擊聲,突然一低,化為“咚,咚咚咚,咚”的無韻斷續鼓點。

    繼而,拍著巴掌,歡呼雀躍的一個個帳篷前的赤旗軍士卒,像是突然泄了氣一樣,掌聲,歡呼聲,怪叫聲,戛然而止。

    一個個方才還歡呼雀躍的赤旗軍兵卒,似同時一蔫,複又沉默的一個個轉身,行屍走肉一般魚貫而入,各自沉默的走回了各自的營帳。

    赤旗軍大營很快重又歸於空無一人,除了一個又一個的帳篷,外麵一兵一卒皆無。

    早先帳外唯一有活氣的馬,都沒了。

    整個赤旗軍大營,瞬間沉寂了下來,隻剩獵獵飄揚的紅旗,與“咚,咚咚”單調的鼓點,依然在響。

    詭異的靜。

    眼睜睜看著這詭異一幕的鄧茂,連帶身後的黃巾眾,不知為何,竟是同時打了個冷顫,仿佛一陣陰風透體,皆是毛骨悚然。

    “…那些卒,咋不像生人咧?”

    “…大賢良師在上,這他娘是人是鬼?”

    “…這這…這鼓點,怕不是操屍的吧?”

    “…短毛妖果然有妖術。”

    “…那當初在營裏,咋沒見短毛妖施展妖法?”

    “…咱營裏有太平聖道鎮著,他個小野仙敢把小尾巴露出來?不怕大賢良師千裏發雷,劈了它個小妖?”

    “…那眼前他這屍卒咋破?”

    “…看著都滲死俺了,渾身毛都炸起來了。”

    “…鄧帥,咋辦?”

    “…大帥,興法吧。”

    鄧茂聞聲小眼神一鬥雞,嘴角抽了抽,暗忖興你奶奶個腿兒,本將若真會興法,早落雷把官軍都劈死了,還辛苦的打個屁。

    太平道信徒信妖術,因為怪力可帶來勇氣。

    可他信的頂多是天下大吉的太平天下,不信什麽妖氣。

    他打個仗興個法,要的是士氣。

    黃巾軍中的渠帥,副渠帥若是還信妖法,那他別說天下大吉的太平天下了,黃天當立的希望都得破滅。

    可鄧茂又不能自去妖法之力,畢竟除了邪乎的短毛妖似乎對妖法免疫。上至公卿,下至州官郡吏,朝野上下,官軍將佐,多有怵黃巾妖法之人,豈能自去神通?

    “胡才,帶前隊十夥,扶受傷兄弟回。”

    鄧茂叫過跟著身旁的一個騎馬親隨,對正相互攙扶著朝回走的傷兵一指,示意去接一接。

    “遵命。”胡才領命,一撥馬頭,在前隊點了百十餘黃巾卒而去。

    不多時,黃巾探營分隊的幸存者與傷兵,被接了回來。

    見赤旗軍大營果然未動絲毫,又是十幾匹馬騾與一隊黃巾步卒出陣,負責把離赤旗軍營寨僅百步之遙的重傷兵卒,與戰亡者屍首,搬運回來。

    出陣探營時的一小帥,麾下一百五十六個步卒,八騎中軍直屬馬軍。回時,僅剩五十餘輕重傷步卒,餘下過百步卒,八騎軍,全部陣亡。

    輕重傷員嚎哭歸隊,未被留下,鄧茂直接令其脫隊回轉,由一隊黃巾護送回營。

    與此同時,從四橋黃巾大營趕赴南穀口的七千黃巾,陸續到位。

    赤旗軍大營前的黃巾軍,已增兵愈萬。

    可鄧茂始終未揮軍而上,隻是一直盯著二裏外的赤旗軍大營細觀。

    方才士卒皆驚“鼓操屍兵”的時候,他在掃視界內的赤旗軍兵馬。

    出入帳,留滯大營內的赤旗軍兵卒,不算消失在營中的赤甲騎兵在內,他大略掃出來的兵卒,約三千上下,分屬二百來個帳篷。

    鄧茂心中疑惑,赤旗軍營帳與官軍不等,大小皆有。營夥也似不與官軍同。漢軍編列效《尉繚》宿營例,一伍一灶,宿營即為一夥一帳。

    一夥僅允點一個篝火,用一鍋,而不是赤旗軍中的大篝火,烤羊架上的橫杆,遠遠觀來,都恨不得一人躺著那麽長,這究竟是多少卒一夥?一兵帳?

    且官軍一旦紮營,兵卒嚴禁營中穿行,僅有信報羽檄,行營探馬,持將軍符信的傳令官,才允許營間出入。相互見到,或遇哨,必對口令,討回令。

    營中亂穿者的士卒,一經被發現,立即處死。

    官軍一旦立營,士卒平日出入營地,都必須湊足整百的隊伍,或在規定伐薪埋鍋造飯之時,才能以最低五卒一伍為單位,出營行動。

    單卒出營,那就是逃兵。晚上閉營,嚴禁喧嘩,士卒睡夢裏喊的聲音大了,都會被尋營遊哨打殺,一喊不止,營嘯跟著就來。

    平日士卒本就壓抑,一旦晚上嘯營,黑暗中會無差別的亂砍亂殺,天王老子來了都彈壓不住。

    可像赤旗軍這樣,“哄”的一家夥炸營一樣,滿營帳篷同時朝外冒兵,又一下靜的跟墳地一樣,實在太過詭異。

    便是鄧茂數帳能數清,都判斷不清營中究竟有多少兵。

    更別說,營深處的帳篷,層層疊疊,黃巾又沒有搭望樓,被遮擋了視線,根本數不清。

    “回營。”

    鄧茂抬頭看了看天色,一咬牙調轉馬頭,揮手示意親兵傳令,回軍。

    探馬不夠,以方才赤旗軍騎兵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一萬黃巾攻六千,或是三千赤旗軍據守的營盤,皆無勝算。

    其餘兩三千赤旗軍連帶隨軍馬騾,若是入了穀還好。

    若是暗伺一旁,趁黃巾攻營時從側翼殺出,鄧茂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擋。

    本來四萬兵馬是夠的,奈何營南鬆林被李小仙個王八蛋點了。三萬佯裝東進的步卒,一路五十裏奔行加救火,太過疲勞,已不堪再用了。

    他隻得暫留一哨兵馬,就近監視赤旗軍營地。其餘大軍先行回營,再做計較。

    一來,一探,一回,一折騰,待萬餘黃巾軍撤回四橋大營,已是酉時時分。

    西邊的太陽,又快要落山了……

    鄧茂一回營,就再次分兵,南方鬆林餘火未熄,營中諸事雜亂,卻隻讓雜兵老弱應付。

    兩萬精卒,被命令立即休息。

    鄧茂打算,若赤旗軍見其退兵即拔營入穀,他就要趁敵入穀一半之時,銜尾追殺。

    便是赤旗軍趁夜拔營入穀,他也要帶兵踏月光咬尾追殺一陣,方解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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