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非常茶具平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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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小夜說好久沒和同事們一起聚聚了,想去問好敘舊,我知她心思,便讓楚緣陪她一起,我則帶著天佑,隨王小夢去見林誌。
虎姐是故意躲著林誌,原因有二。
其一是不想見,其二是不能見。
不想見,既因為她剛剛用行動對林誌那晚的瞻前顧後保護不周表達了強烈不滿,也不對自己在任務中假戲真做並且假公濟私的心虛。
話說回來,虎姐若不心虛,以她畏火爆的性格,也不會去轉那些自己並不擅長的小心思,通過找王小夢裝監控設備這樣婉轉繞彎子的辦法向林誌‘含蓄’的發泄情緒了,她不敢當麵頂撞,找林誌算賬,多半是怕林誌惱羞成怒,捅破那層戶紙,反過來和她算帳。
見了林誌,不和他算賬,不是她冬小夜冬老虎的風格,多尷尬?可真算起帳來,林誌理虧,自己也未見得理足,所以十之是個兩邊都紅著臉下不來台的結果,那麽,見就確實不如不見了。
至於不能見,與誰找誰算賬卻是兩碼事。畢竟,我今天並非是為了林誌那晚的營救不力抑或說是完全的所作為來尋丫晦氣的,而是來質問他三小姐的身份背景,以及他與三小姐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關係,他們瞞了我多少事情又為什麽對我刻意隱瞞,三小姐糾纏於我,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如果他與三小姐勾結的這些事情見得了人倒也罷了,可如果是見不得光的
做下屬的知道上司太多秘密,大忌!你要挾之意,也難阻他從此有了防你之心,上下關係一旦產生隔閡,隻會越積越深,虎姐再是淡泊看得開,也不至於莽撞到拿自己的飯碗去砸林誌的臉,看他到底帶沒帶麵具,更何況,她孤身一人到北天,工作生活,受林誌照顧頗多,麵對如此一個亦兄亦父的前輩,即使不再以他為做人的榜樣和奮鬥的目標,總也不希望給他太多難堪吧?
夾在我和林誌中間,本就夠她糾結難受的了,我也不想兩人的關係因我而越鬧越僵。[
已‘榮升’局長的林誌沒換辦公室,依然在刑警隊原來那間說不清是習慣了還是刻意保持著淩亂的辦公室裏辦公,也不知是嫌前任的牛局長死的窩囊晦氣,新辦公室又沒準備好,還是自己官帽上‘代局長’的那個‘代’字沒拿去,怕不夠矜持落人口舌,或者換了辦公室也未必能坐得穩穩當當,倒不如一切如常,還能盡顯自己的寵辱不驚和破案之決心,既鼓舞士氣,又收買人心,還討好上司,一箭三雕,總比將自己的屁股抵在箭尖兒上來的舒爽快意
王小夢說這廝料定我今天一定會來,確非巧遇後為上司打馬虎眼的急智,當然,我也不認為神經粗大性子直爽的王小夢能有這般細膩敏捷的心思,換她妹妹王小萌還差不多——辦公室的雜亂某種意義上體現的是身為代局長的林誌緊張繁忙的工作狀態,但他卻很有閑心般在桌上擺好了一套白底藍紋、造型優雅、精致美觀,可在我看來卻多少有些華而不實的歐式風格的陶瓷茶具,其矯情極不應景。杯中熱霧飄渺,茶湯色澤鮮豔,一片乘著水流從壺中偷鑽出來的細嫩柔軟的花茶在唯美婉轉的飄蕩中漸漸舒展,茶香濃鬱,芬芳撲鼻顯然,茶是剛泡的,而兩眼充血、被胡茬覆蓋了大半張臉的林誌,怎麽看也不像有這份關起門來品茶賞雨的雅興。
雖然敞著子,屋裏仍殘留著很重的煙味,台上插滿煙蒂的煙灰缸裏,一縷青煙隨風搖擺,是半根未被完全撚滅的香煙,從這個口望下去,應該就是王小夢遇見我們的地方。
也就難怪王小夢會站在雨裏等我們了。瞧林誌這模樣,至少幾天沒回過家、沒洗過澡、沒合過眼了,如此都心小憩,守相候,小夢警官能不以為是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嗎?她再是個粗神經,究竟是官家子弟,耳濡目染,於察言觀色和表現自己,都是小有一套的。
就是不知道,如此貼心表現,到底是她秀給林誌看的,還是林誌存心讓她秀,秀給我看的
小夢,你忙去吧,楚南,坐,這是今早人家送來的上品茉莉花茶,品品如何。”
就像天佑直到進門之前也沒問我為何帶她來見林誌,進門之後,林誌也隻是多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後的天佑,眼中異色一閃即過,同樣沒問我為何帶她一起過來,僅是對她禮貌性的點頭微笑,然後又斟了一杯茶而已。
老狐狸,果然早知我的來意!
他招呼我坐的時候,我早已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燙
茶是好茶,但也不是什麽值得拿出來炫耀的稀罕玩意兒,貌似比我常偷的老爺子的茶葉還要差了一品,便問道:“茶具也是人家送的吧?”
我不敢說自己識貨,可這套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手工瓷茶具,不管怎麽看都更像是一套精美的藝術收藏品,而不是用來泡茶的,何況還是泡如此一般的茉莉花茶?
林誌笑道:“聰明人,好眼光。”
眼光好壞與人聰明與否沒有必然聯係,所以代局長這話是含蓄承認了茶葉不如茶具,我用鼻音冷嗤了一聲,心中暗歎,權力讓人迷失啊,這才代理局長幾天,就開始收禮受賄了
林誌盯著桌上的茶壺,轉動著手裏的茶杯,沒臉沒皮的繼續說道:“據說這套東西是燒製於十八世紀歐洲王室的茶具,按理說,也算頗有些文化價值的藝術品了,現在拿出去拍賣的話,少說也值個百八十萬吧?”
噗——”天佑剛含進嘴裏的一口茶差點噴在我臉上,小妞俏臉一紅,將之前用兩指捏著的杯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桌上,冷豔挑剔的掩飾道:“茶太淡了,喝不慣。”[
開玩笑呢?一套茶具百八十萬,萬一不小心打碎一個杯子,讓隻會刷碟洗碗連大字都不識二三個的許小佑同學拿什麽賠?莫說她了,我這手都有點抖了,卻不是怕摔了茶杯賠不起,而是沒想到林誌居然如此坦誠,連這種見光死的事情都敢跟我說!
以北天現在敏感的政治氣候,官場勢必人人自危,任何一條小尾巴被人揪住,都有可能被大做文章,繼而出來做定罪羊,向上以交差卸責,向下以平緩民怨,而這個角色,本就以主管著許恒案、龍嘯天案和沙之舟案的林誌最為合適,否則官場上山頭林立,派係複雜,北天市局局長的寶座,怎麽就平白便宜了沒有任何靠山的林大隊長呢?要知道,一旦坐穩這個位子,再接任牛程錦死後空缺出來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都可謂是順理成章啊,官場上這般一連三級跳的機會絕對罕之又罕,豈有不奮力博弈一番的道理?不就是人精們都明白北天這爛攤子不好收拾,怕被這塊山藥燙著手嗎?而林誌被硬到這個位置上以後,態度一百八十度急轉,在許恒的問題上突然向我妥協,不求有功但求過,不也正是為此
可他現在卻主動把一條能要了他政治生命甚至是生命的尾巴送到我手裏來了,這是為何?
我心中不解,嘴上卻淡淡道:“林局用百八十萬的茶具請我喝茶,是炫富呢,還是終於打算敞開天和我說亮話了?”
說笑了,姓林的雖然不敢說兩袖清風,但也算潔身自好,有點操守底線,別說我不貪,就是貪了我也不敢炫啊,這你可以回去問你家冬小夜,我都捐給了她任名譽校長的小學校,真敢大貪,也不用勞駕你去救濟那些孩子了,哈哈,”林誌一邊為我蓄滿茶,一邊問道:“這茶喝著還適口吧?”
那句‘回去問你家冬小夜’,已經讓我心中一慌,繼而他便突轉話題,我一時哪反應得過來?愕然點頭,道:“香醇味淡,鮮而不苦,不算好茶,但也巧了,正合我口。”
林誌笑道:“這就對了,這茶葉本來就是人家特意帶給你喝的,自然迎合你的口味,倒是這套茶具,人家沒當回事,隻是知道我這裏肯定照顧不周到,順手捎了一套過來”
不等他說完,我便打斷道:“三小姐來過?!”
卻見林誌搖頭,微笑道:“三小姐沒來過,但她知道你會來。”
我皺眉,非常不快,“所以她讓人送了茶葉茶具過來?”智商高也不帶這麽羞辱人的吧?就為了凸顯你凡事都能想在我前邊?或者是我想什麽你都能猜到?
林誌朝我手中的杯子呶呶嘴,道:“如果是她送來的茶葉,你還喝嗎?”
我一怔,便聽林誌歎道:“三小姐是非常人,很少有什麽事情是她料想不到的,但她也不是神人,至少怎麽討好你這件事情,她就怎麽做都做不好,所以還是得由別人來做你再品品這茶,這適口的濃淡功夫,就是你自己來泡,也掌握不好吧?”
我不用再品,也心理會林誌這番話等於承認了他與三小姐確有勾結,謔的站起,脫口叫出了一個名字,“東方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