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帽老板，火紅狐狸，俊俏郎中，在女人的故事裏又出現了。

    這一次，郎中和皮帽老板是夫妻，他抱回來一隻狐狸給妻子，想醫好狐狸疤痕後，送妻子一頂最美麗的狐狸皮帽子。

    聽上去很恩愛，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但妻子求丈夫，別再醫狐狸了，她也不要帽子了，留狐狸一條生路。

    聽上去很善良，一切都順理成章。

    “可是，醫好狐狸，也可以不做帽子啊，為什麽不醫呢？”

    漣漪找出一個破綻，她在問女人。

    “如果繼續醫狐狸，它會繼續咬傷口，我不忍心。”女人輕輕回答，如此合情合理。

    水竹影輕輕冷笑，盯著女人：“接下來，這隻狐狸該變成妖了吧？”

    “沒有。”女人搖搖頭：“接下來，死了八個人。”

    又是八個人，這回又該是什麽死法？

    “第一個是酒窖的老板，他死在自己的釀酒壇子裏。”

    沒錯，第一死人一定離不開酒。

    “第二個是布鋪老板的兒子，他死在染缸裏。”女人悲涼的歎息：“他還是個小孩子，死的時候，全身都被染紅了。”

    對的，第二個死人一定是紅色的。

    “第三個是石像鋪的老板，他給廟裏雕了一尊菩薩像，死在送貨的半路上。”

    是的，第三個死人一定離不開和尚廟。

    女人一個人一個人的數下去，數完了八個人，和前三個故事印合。

    唯一不同的是，這八個人都是開買賣的人，而且都在一條街上。

    “一條街，死了八個買賣家，這是當時的離奇大案。”女人回憶過往，輕輕搖頭：“官府查了，沒有結果，後來，來了一個道士。”

    道士？

    有趣，看來這個故事裏又加了新角色。

    “我記得道士的法號是雷火真君。”女人歎一口氣：“他很好認，有一臉紅胡子。”

    雷火，紅胡子，獵人這次是道士了。

    “道士說城裏有妖吃人魂靈，所以才會枉死八條人命。”女人搖頭苦笑：“據說官府給了他很多錢捉妖，道士開始在城裏亂闖，今天說一隻雞是妖，明天說一頭豬是妖，其實，都被他搶了煮成下酒菜了。”

    這個賊盜也太貪心了一些，拿了錢不說，還搶百姓的東西。

    “我怕道士哪天搶我的狐狸，就和丈夫商量把狐狸偷偷放回山野。”

    可憐的女人，她在那個時候，還不知道狐狸是妖。

    道士如果和狐狸遇上，誰吃了誰還不一定呢。

    “我們半夜偷偷出了城，帶狐狸回到了我丈夫救了它的地方。”女人的憐音開始苦澀：“那是一座荒山。”

    荒山，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這裏，估計狐狸回了山，就該妖變了。

    “我們爬到半山腰，將狐狸放在樹林裏，下山的時候，遇到一個女人。”女人提起這段相遇時，眼睛裏閃著淚光：“她長得很媚，真漂亮。”

    所有的狐狸精都很媚，不是凡俗間的女子能媲美的。

    “她問我們，城裏死了八個人，知不知道是誰殺的？”女人忍住哽咽，繼續說這次相遇：“我們回答她不知道，然後她就笑了。”

    估計在火狐狸眼裏，這對夫妻就是貓兒爪邊的老鼠，吃他們之前也得戲弄一會兒。

    “她說，八個人都是她殺的。”女人終於流下眼淚：“她要殺的第九個人，就是我丈夫。”

    可以想象，麵對妖要殺人，他們當時該有多麽絕望。

    “我問她，憑什麽殺我丈夫？”

    太天真了，妖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說，害她的人都該死。”

    如果狐狸是邪妖，不害她的人，她也會殺。

    “她還說，我丈夫害她天天自己咬破傷口，是最該死的人。”女人低下眉目，雙手托著額頭：“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們養的狐狸是妖。”

    已經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問她，我替我丈夫去死行不行？”回想起慘劇發生前那一幕，女人仍然心痛，咬住嘴唇：“她說不行，誰欠她的，必須讓誰償還。”

    故事到這裏，應該到了動手的時刻了。

    “她要動手殺我丈夫的時候，道士來了。”

    道士？

    他怎麽會來？

    他應該在城裏，以捉妖為名吃喝玩樂。

    “道士攔住了她，叫她九妹。”女人抹去眼淚，抬起頭：“道士勸九妹，前世的舊債已經算清楚了，今生不要再做下孽緣了。”

    在這個故事裏，道士和狐狸是一夥的，狐狸殺死的八個人，原來都是還前世舊怨的。

    唯有俏郎中想扒她的皮做帽子，是今生的新恨。

    “九妹撕破裙子，露出腿，腿上有一道疤痕。”

    這條疤，在迷霧之外，他們也看到過，的確是美麗女人的遺憾。

    “她問道士，誰來償還她的痛苦？”

    為了不被扒皮，每天咬破自己的傷口，的確挺痛苦的。

    “她說，我丈夫必須死，否則，她咒怨難平。”

    如果一隻妖心底有咒怨，一定會造成人間大難。

    “道士攔不住她，就轉手將我丈夫變成石頭。”說到這裏，女人寵愛的摸摸嶙峋怪石。

    所有人恍然大悟，難怪女人守著這塊石頭，這竟然是她的丈夫。

    “道士對我說，他取了我丈夫的魂靈，如果我願意替丈夫還債，他會將魂靈還給我們的。”

    這或許是道士不得已的選擇，隻有將郎中的魂靈取走，把他變成石頭，狐狸才殺不了他。

    可是，道士想讓女人怎麽還債？

    “這是我還的債。”

    女人提起袖子，讓寒九看清她如春藕般的小臂。

    月光慘白，映亮小臂上的一道疤痕。

    疤痕恐怖，是永遠也愈合不了的傷口。

    “我每天都在還債，每天都用刀子刻一遍傷口。”女人垂淚，憐音顫抖，她逼問寒九：“我還了幾百年，難道還不夠嗎？”

    寒九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他反問女人一個問題：“人隻能活幾十年，你怎麽能還幾百年的債？”

    “因為我不是人。”女人坦然的回答寒九：“在我丈夫化石的那一刻，我已經化為一縷咒怨了。”

    大家都聽懂了，那一刻，女人殉夫了，但是怨靈不散，她要等回丈夫的魂靈，所以守著石頭幾百年。

    寒九點點頭，問女人第二個問題：“你為什麽斷定，我是來還你丈夫魂靈的？”

    “因為你的鐵鏈。”女人看著寒九小臂纏繞的鐵索，紅唇苦澀：“這是當年我們拴過狐狸的鐵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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