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風四起，在荷塘裏肆虐。

    這是寒九第一次和妖王動手，鐵鏈如槍，刺向妖王的眉心。

    妖王淩在半空，任寒九來刺，看他鐵鏈能不能穿透妖風護體？

    這一戰，寒九必死。

    要麽被妖王殺死，要麽他殺了妖王，背上反叛妖界的罪名，被群妖殺死。

    電光火石間，一隻彩袖舞風，加入戰局。

    “寒九，你放肆！”

    翠兒一聲怒喝，彩袖卷住鐵鏈，擋在妖王前麵。

    鐵鏈有化人之功的法力，寒九此時的功力，已比從前增進十倍，翠兒姐姐怎麽能消受得起？

    寒九立即要撤回鐵鏈，卻被翠兒死死攥住。

    “寒九，你若再敢對妖王無禮，荷塘也不能容你！”翠兒任憑鐵鏈蠶食妖靈，緊咬紅唇，繼續嗬斥：“妖王問你九層山的真相，你快如實回答。”

    翠兒臉色蒼白，十指緊攥鐵鏈。

    寒九明白翠兒的良苦用心，她這樣做，是將自己救出絕境。

    可是，翠兒，你可知道，我寧可戰死，也不願臣服在處事如此不公的妖王手下。

    “寒九，你還不說話嗎？”

    翠兒唇角淒然，寒九的手臂已軟。

    曾發過誓言，不讓翠兒再流淚。

    寒九放下桀驁，對妖王說了真相：“圓滾滾和肥嘟嘟燒了天下財富，野遊天下了。”

    “肥嘟嘟沒死？”妖王大驚。

    “從頭到尾，都是圓滾滾和肥嘟嘟的騙局。”寒九點點頭：“圍困他們的人，都是他們雇的保鏢。”

    結局出人意料，細細一想，卻如此合理。

    可是，一把火燒了天下財富，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妖王眼睛充血，咬牙切齒：“寒九，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沒有私吞天下財富嗎？”

    “愛信不信。”

    妖王收斂起妖風，徐徐落下，冷視翠兒和寒九，重重一哼：“誰也改變不了真相，我一定會好好查查這件事。”

    “隨便。”

    寒九試圖收回鐵鏈，翠兒始終不撒手。

    “那麽，請妖王安排寒九第三件事吧。”

    妖王曾與寒九約定三件事，都做完以後，妖界會容下寒九，給荷塘榮耀。

    找年華，救圓滾滾，還有最後一件事是放人。

    “翠仙子，如果我查出寒九私吞天下財富，妖界誰也保不了他！”妖王怒氣昭昭，說出最後一件事：“放了青梅。”

    妖王離去了，荷塘遍地狼藉。

    翠兒慢慢放開鐵鏈，臉上豪無血色。

    淡淡一笑，憐音輕輕：“我去采蓮煮粥。”

    翠兒婷婷兩步，嬌軀微顫，寒九縱過去，攥住翠兒的素手：“你明知道鐵鏈化功。”

    “化我的功，增你的法。”翠兒輕輕一笑：“有什麽所謂？”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讓人如此動容。

    翠兒就在眼下，潔額如雲，楚楚動人。

    寒九心跳如鼓，輕輕低下頭，湊近翠兒的額頭。

    “寒九，別……”翠兒輕聲，抽出手兒，低下眉目：“我去煮粥，然後和你說青梅的故事。”

    翠兒采蓮而去，寒九手裏空空。

    寒九踏進泥塘，扶起被妖風吹倒的荷葉蓮花，心裏徒增哀愁。

    我是人，幾十年後就匆匆老去，早晚會老到身體佝僂，滿臉皺紋。

    難道讓翠兒的美麗守著一個如此不堪的樣貌？

    天下若沒有一個能將人入妖的辦法，我是不是不該給翠兒拴上腳鈴？

    蓮心很苦，要煮一碗香甜的蓮子粥，要摘掉蓮心。

    苦澀的蓮心，正如翠兒此刻的心境。

    多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人，和寒九一起慢慢變老。

    直到走不動路，撫摸彼此的皺紋，那裏雕刻著曾經的美麗和回憶。

    共葬一處，化一捧土，生長青青春草，也許生生世世。

    從來不曾嚐過情滋味，此刻竟然這樣苦。

    粥很濃厚，翠兒陪著寒九，和他說清楚青梅的故事。

    “青梅，是妖界最會煮酒的女子。”

    青梅煮酒，聽上去便很香甜。

    “老妖王，是現任妖王的父親。”

    一點也不出乎意料，父親老去，兒子繼位，和人間的帝王更迭一樣。

    “妖後產下現任妖王和年華後，便早逝了，老妖王孤獨了許多年。”翠兒低眉苦笑：“有人說，是妖後沒能渡過天劫，可憐天下很少有善終的妖。”

    也可憐妖後不能陪著兒子們長大。

    “妖後逝去後，老妖王終日酗酒，他隻飲青梅煮的酒。”

    當然，無論誰做到了妖王的地位，一定會喝最好的酒。

    “許多年，妖王誰也不見，隻有青梅送酒的時候，能見到妖王。”

    都說妖性惡毒，無情無義，原來，妖王還是個情種。

    “多年夫妻情份，怎能一朝忘卻？”翠兒唇角漾起苦笑：“酒，也許真能澆熄痛苦，洗掉憂愁。”

    那麽，是妖王終於從思妻的痛苦中走出來了？

    “妖王娶了青梅。”

    如此意外的答案！

    可笑多年借酒澆仇，裝出一副情深義重，到最後，不過沉淪在石榴裙邊。

    “妖王大婚之日，我在他臉上又看到了榮華，他畢竟是曾經的英雄。”

    翠兒輕輕說起這場婚禮，寒九靜靜聽著。

    每個女人心裏都有一場婚禮，在那一天，她是天下最美的人，是被所有人都羨慕的人。

    寒九看著翠兒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她鳳冠霞帔的美貌。

    還有最後一件事，隻要做完。

    誰在乎人與妖，不要天長地久，隻要此生有你。

    “洞房喜夜，妖王死了。”

    好讓人唏噓，也好可憐的青梅，隻有一天夫妻的緣分。

    “按妖界祖訓，妖王祭天後，應由妖後接任妖王之位。”

    如果是這樣，現在的妖王應該是青梅才對，怎麽竟然不是？

    寒九是很好的聽客，他從不輕易打斷翠兒，此刻已實在忍不住了：“難道是現任妖王不服祖訓，趕走了青梅？”

    “恰恰相反。”翠兒搖搖頭，苦澀的歎息：“是青梅怕妖王兒子不服她的統領，派了刺客，要擊殺妖王的兒子。”

    真可笑，也可悲。

    權利，如此虛無的東西，從來都是用鮮血換來的。

    “年華尚年幼，對青梅無害，所以，受刺的隻是現任妖王。”

    答案已經知道了，這場刺殺並沒有成功，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妖王了。

    “那時的妖王，是翩翩少年，有心愛的戀人。”翠兒繼續說著這段妖界變故：“也許是刺客念在老妖王的情麵上，並沒有取了他的性命，隻是刺傷了他，將他逐出妖界。”

    原來，如今叱吒的妖王，也曾經有過流亡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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