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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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茂重重一掌拍在案幾上,幾上茶盞震得哐啷作響。

    “混賬!終身大事乃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私自做主!”他怒視王騫,意有所指道,“這等昏話別再出口,你自己被指放浪倒也罷了……莫要連累了別人!”

    王騫鳳眼定定看著王茂,道:

    “您既是父母之命,我自有父母在堂,何以卻要他二房與三房來幹涉終身?”

    王茂一噎,讓王騫明知故問之言氣得渾身發抖。

    “騫哥兒!”張氏見王茂氣急,不由狠狠瞪了王騫一眼。

    王騫見王茂此神色,不由心下微感愧疚。

    他看著王茂,緩下語氣,道:

    “父親,不論將來執掌宗譜的是二房還是三房,都與我們無關。我們遲早要分出去變成旁支,又何必為了他們的好處去聯姻呢?”

    王茂看著眼前兒子長身玉立,姿如芝蘭,一時間憤怒、愧疚、遺憾盡數湧上心頭,五味雜陳。

    他漸漸平下心頭怒火,良久後沉沉歎了一息:

    “熙元,此事……你便死心罷,族中是必然不會由著你的。”

    王騫神色淡然:

    “我自己的事,也不會由著他們。”

    王茂見他如此固執,不由又泛起怒氣。

    “你的一切都是族中給的,盛名威望、名師良友,哪樣不是族裏為你百般鋪陳?你當這一切都是白給的?你以為身在家中,隻需享用承納而無需付出?!”他冷哼,“你自主意就大,我當初不讓你顯露才華,你卻偏在百家宴上答賦驚四座……如今後悔,為時晚矣!”

    王騫搖頭:

    “兒子豈會如此天真。”他看著王茂,眼神無比堅定,“這一切本非我所願,如今便讓他們盡數收回罷!兒子這些年為家中撐的名聲,也不算虧欠了他們。”

    王茂氣極反笑:

    “無知豎子!天下有才之士何止千萬,你以為離了家中,你還算個什麽!”

    王騫看著憤怒的王茂,又看向滿麵擔憂的張氏,沉默片刻,才低低道:

    “兒子從未看輕天下士子。”他垂下眼,“我想要的,自會竭盡所能去爭取。”

    張氏不由脫口:

    “你要做什麽!”

    王騫卻朝他二人恭敬一揖,道:

    “您二老早些休息罷。”

    著便不再多言,轉身退了下去。

    張氏怔怔看著王騫離去,忽然麵帶埋怨地望著王茂:

    “騫哥兒的在理,他二房與三房謀利,憑什麽要我兒子去與人聯姻!”

    王茂垂眸看著幾上茶盞,歎道:

    “八年前你就該知道,這個兒子已經不單是你的兒子……他如今在外的名頭,是王家子弟。”

    張氏聞言不由紅了眼圈:

    “我統共這三個骨肉,箏姐兒已讓他們嫁去了福建,天高途遠,此生遙遙不知可還有相見之期……如今騫哥兒執意不肯娶那兩家姑娘,咱們便是拚著得罪二房與三房,就不能為他推了嗎!”

    王茂沉默不語。

    張氏又道:

    “再者,若騫哥兒當真中意曦姐兒,誰又不是一門好親事?曦姐兒那孩子我瞧著不錯,二姑爺如今又正得聖意,程家這門姻親不見得就比盧家崔家差去了哪裏!”

    王茂抬眼看著自己的妻子,無奈道:

    “阿荃的孩子,我自然願意她入咱家門。可是你莫要忘了,熙元姓王,他但凡在這家中一日,但凡我們還不曾分出去,有些事便無法順遂心意而行。”

    張氏不由怔怔無言。

    王茂看了她一眼,沉聲提醒道:

    “便是?姐兒,她與箏姐兒同是熙元的姊妹,將來婚事恐也由不得你做主。”

    張氏聞言,猛地抬眼盯著王茂,良久後哀哀一歎,留下兩行淚來。

    這頭王茂夫妻心酸相對,那頭王騫卻獨自穿過梅林去了大房處找王定。

    王定本已打算歇下,聽聞王騫過來,忙急急披了外衫就趕出來。

    他走到院外,見沉沉夜色下王騫沐月而立,背手遙望著梅林,一身透著清冷涼色。

    王定不由緩下步子:

    “熙元?怎得此時過來,可是發生了何事?”

    他擔心白日間何玹的事引出麻煩來。

    王騫看著梅林,目光深邃莫測,良久後才開口,道:

    “上回所提之事,我答應你。”

    王定愣了愣,隨即麵上浮出大喜之色:

    “熙元!”

    王騫卻打斷他:

    “但是,需得再等兩年。”

    王定一怔,不由問道:

    “你可是有何顧慮?”

    王騫搖頭:

    “在此之前,我要備考科舉。”

    王定大震,不由驚道:

    “你要參加科舉?!”

    王騫轉過身看著王定,眼中無比堅定:

    “我要出仕。”

    *

    “回去後,你可打算出仕?”

    何玿接過侍女遞上的酒盞,斜靠案幾看著容潛問道。

    殿中歌舞笙笙,談笑晏晏。

    侍女將容潛與何琨麵前的酒盞斟滿酒,又將炙烤的羔羊排切成細條。

    容潛舉起酒杯與何玿虛碰後飲盡,道:

    “未曾有此打算。”

    何玿麵上露出不以為然來。

    “欸!男兒誌存高遠,我記得你少時也曾讀過書,怎得就不想著有一番作為?”他微微皺眉,指點道,“回去後讓你家中走動一番,便是掛個閑職也行,好歹強過混食爵祿!”

    容潛微微點頭,看向殿中歌舞不再言語。

    何琨似笑非笑地舉起酒杯淺酌一口,繼而放下酒杯笑道:

    “大哥,我觀今日場中無一人賀禮如你有心。”他隨口扯開話去,漫指在場一眾來賀的將士官員,“他們如我一般,送來送去無非金玉俗物,不比你那仙鶴祥瑞難得。”

    何玿本對容潛態度心生惱意,聞言心下略略舒暢,將注意轉去了別處。

    他看向高坐殿上、正接受寧夏府遊擊將軍陸治獻禮的容氏。

    隻見容氏凝容端坐,麵上掛著淺笑與陸治輕輕了幾句話,有侍女將陸治奉上那尊的赤金靈猴獻桃抬了下去。

    容氏身邊分別坐著何禛與城陽王妃孫氏,孫氏身側坐著隴南郡主何玘。

    何玿不由輕笑回頭,指著那尊赤金靈猴獻桃道:

    “若非父王竭力上疏奏請馬市,這般人隻怕連個像樣的禮也拿不出!”

    何琨眼中笑意更深,容潛看了他一眼,兩人均沒有作聲。

    殿外忽然響起一陣喧囂。

    眾人不由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衝進殿來,藍袍金帶、玉麵朱唇,正是自太原日夜趕來的何玹。

    他身後跟著兩名護衛,抬著一隻樟木箱子跟進來。

    何玹將手中馬鞭丟給殿旁侍從,望向殿中端坐的容氏,高聲笑道:

    “祖母,可算是讓我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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