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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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廳會客堂隻粗粗收拾打掃了一番,置放著幾張桌椅,簡陋得像那落敗的門戶。

    容潛來到堂外,見裏頭點了昏暗的燈火,有個作農夫打扮的男子背著手慢慢踱步。

    他大步走入堂內,那男子聞聲立住腳步,朝他拱手見禮:

    “見過承恩侯世子。”

    是個麵容清朗的中年文士。

    容潛淡淡道:

    “薄先生。”

    來人姓薄名遠,字於望,是文王身邊的一位先生。

    就見薄遠拱手道:

    “在下入夜前來,擾了世子休息,還望您大量海涵。”

    容潛撩袍坐下,看了眼薄遠那身裝束,道:

    “坐。”

    薄遠從善如流,端身入坐。

    容潛道:

    “暫居之所,沒有茶水可招待先生,怠慢了。”

    薄遠忙道了聲“不敢”,隨即微微笑道:

    “實不相瞞,在下此時前來,是有一事相詢世子。”他看著容潛,“聽說您昨晚赴了宴,恰巧昨夜宴上發生一事,卻不知世子可曾聽聞?”

    容潛看著他不說話。

    就聽薄遠繼續道:

    “昨夜有人醉酒生事,文王的藕花池裏死了人。”

    容潛道:

    “不曾聽聞。”

    薄遠聞言一笑,慢條斯理道:

    “當時落水的三人均不通水性,偏兩個死了,另一個卻莫名其妙地上了岸,也未見有人相救……當真是一樁怪事。”

    容潛垂下眼眸。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問世子,”薄遠盯著容潛道,“昨夜宴未至酣,您怎得就帶著人自一處邊門匆匆離開了?”

    容潛側頭:

    “裴霖,”他淡淡道,“有這回事麽?”

    裴霖一本正經道:

    “爺,您昨兒晚上喝多了,非扯著卑職亂走一通。後來好歹摸到了那處偏門,卑職怕再回去摸不著路,便帶著您自那裏出去了。”

    容潛點頭,繼而看著薄遠不出聲,意思顯而易見。

    薄遠定定地看了他二人好一陣,忽然輕笑:

    “既然世子您隻是因不勝酒力,在下便放心了。王爺曾交代在下好好照應您一應事務,在下深怕昨夜讓您受了怠慢,這才使您憤而離去。”

    容潛眼眸微沉。

    堂中一時陷入寂靜。

    過了一陣,薄遠才悠悠道:

    “……此事文王並不知曉,您大可放心。”他站起身告辭,“在下出來也有一陣了,還當早些回去才是。”

    容潛端坐如素,吩咐裴霖送客。

    裴霖冷著臉走到薄遠麵前,不客氣道:

    “薄先生,請。”

    薄遠倒未見不虞,隻是他臨出門前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過身看向容潛意味不明道:

    “世子爺,聽說隔壁那莊子是威遠侯府的?”

    容潛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薄遠見狀便露出笑容,拱了拱手大步離去。

    裴霖麵露怒容,幾步走回容潛身邊問道:

    “爺,這家夥是不是來警告咱們的?”他不由冷笑,“扯著王爺的旗耍什麽威風!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竟敢在您麵前抖顏色!”

    容潛忽然道:

    “他是奉廷的人。”

    裴霖一怔,隨即瞪大眼不敢置信道:

    “二爺?可王爺明明說這家夥是他的人……”

    容潛黑眸沉沉看著堂外漆黑庭院。

    薄遠若非一早便清楚自己與程曦有舊,他不會這麽快便將救了程原培的事懷疑到自己頭上。

    薄遠趁夜趕來警告一番,可見是心中十分肯定。

    容潛微微皺眉。

    他那次在甘肅放走程曦與程時的事,被何琨給瞞下了,城陽王並不知曉。

    故而會知道自己與威遠侯府有瓜葛的,便隻有何琨。

    他並不意外何琨去查程曦的身份……隻是何琨為何將程曦的事透露給的薄遠?他想做什麽?

    容潛麵色微冷。

    裴霖忽然皺眉道:

    “爺,您說他們昨晚上會不會真的打算要威遠侯府世子的命?這才來怪咱們壞事?”

    畢竟那些人當中,程原培與萬蔚的兒子是身份最重的兩人。

    容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以為那個提早離開的三公子是誰?”

    裴霖一怔,隨即不敢置信道:

    “難、難道是……”他瞠目,“文王難道竟打算連他也一道害了?!”

    容潛卻搖頭:

    “文王沒這個膽,他隻是險些著了薄遠的道罷了。”

    裴霖想了想,忽然茅塞頓開:

    “您是說,薄遠說動文王設局,他自己卻螳螂捕蟬,想順勢將三……公子也拖進去,誰知三公子不喜萬蔚的兒子,便早早走人了,讓他謀劃落空。”他說這一頓,繼而毛骨悚然,“若是三公子出了什麽意外,這事可就捅了天了!”

    容潛點點頭,心中所想卻是別的事。

    薄遠此人心計深沉,行事狠辣大膽……需得想個法子,讓他不敢打程曦的主意才是。

    *

    王氏手中茶蓋輕輕瞥著浮葉,聽沈繯細細說道:

    “……上門禮還是按慣例自公中撥一百兩。我與三嬸商量了,七叔大婚就將挽霞苑裏外修葺一番做新房,差不多歸置一番最晚下月初便要找人動工了。挽霞苑毗鄰東偶居,屆時三嬸要暫時搬到別的院子去住一陣。”

    王氏點點頭,歎氣道:

    “這眨眼昕哥兒也要成婚了。”

    沈繯便知道王氏又在犯愁程時與程曦的終身大事。

    她便轉移話題與王氏說起這兄妹倆去賞花宴的一應安排。

    門外丫鬟忽然道:

    “大小姐!”

    緊跟著就見一個嫩黃的俏麗人兒一陣風似的刮進來,一下來到王氏跟前。

    “母親!”程曦笑嘻嘻喚了王氏一聲,又轉頭喚沈繯,“大嫂!”

    沈繯笑著應聲,王氏卻微微一怔後板下臉輕斥道:

    “多大的人了,怎得還這般冒失?”說著一頓,問道,“不是前兩天才讓秦肖回來拿書麽,怎得突然跑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程曦愣了愣,忽然湊去沈繯身邊嬉皮笑臉道:

    “大嫂,母親可是心情不好讓我撞上了?”

    惹得王氏瞪她。

    沈繯噗嗤一笑,輕擰她鼻尖道:

    “你莫貧嘴!熱不熱,讓廚房端碗酸梅湯來可好?”

    程曦連連點頭,隨即一下歪倒在鋪了涼席的羅漢床上,問道:

    “你們先前在說什麽呀?可是四哥又惹了母親不高興?”

    沈繯看了王氏一眼,笑而不語。

    王氏瞪著程曦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恨恨道:

    “多大的人了,一點樣子都沒有……屆時去了賞花宴,你可給我把樣子裝好了,不許學老四來那套陽奉陰違的把戲!”

    程曦麵上笑容一僵。

    ……她差點忘了還有賞花宴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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