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胡亂猜測容潛去了哪裏。

    雖然明知容潛應當不會出什麽岔子，但她就是覺得焦躁——前世他可是因為打殺了人而被判了流放的！

    總不至於剛回京就出事罷？

    程曦不信容潛會這樣魯莽行事，但她還是坐臥難安地折騰了兩日，直把錦心與念心整得莫名其妙，隻當程曦為了賞花宴而煩躁。

    念心便私下拉著錦心道：

    “這回賞花宴可是姐回京後頭一次露臉，咱們好好準備，定要叫姐豔壓群芳！”

    錦心吃著丫鬟端來的茶水，笑道：

    “這是臨安公主的花宴，出席的俱是身份金貴的嬌嬌，連淳明公主都會去……你莫給姐招事，喧賓奪主可不是好事。”

    念心未免有些失望：

    “……本還想著姐這回興許真能與哪家郎君看對眼呢！”

    錦心不由神色古怪地看了念心一眼，暗歎她當真隨了程曦，心大。

    “我瞧著姐可沒這份心思。”錦心笑道，又自桌上拿起敏笑送來的賞花宴名單細看。

    念心皺臉托腮不以為然，心下仍琢磨著該怎樣將程曦打扮得光彩照人。

    到了七月初三，念心一早便將程曦拉起來裝扮。

    程曦因前一夜琢磨容潛的事睡晚了，坐在鏡奩前迷迷糊糊打盹，由著一眾丫鬟在自己身上折騰搗鼓。

    待到一切收拾妥當，程曦看著鏡中明眸粉頰、青絲流瀉的自己愣了愣。

    念心又為她找出一身櫻粉紗織雲絲合歡花直領廣袖，配八幅挑線暗花羅裙，外罩冰絲紗半臂，一身嬌嫩襯得她更顯膚白，端得清爽又不失明麗。

    程曦打扮妥後當去了王氏處，程時已然一臉不耐候在那裏。

    王氏與程時見到精心打扮的程曦，俱是一愣。

    程時眯眼看了程曦一陣，口沒遮攔對王氏道：

    “得，您就放心罷！九今兒準能給您騙回幾個傻子來。”

    王氏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又換上一臉滿意之色，笑嗬嗬地將程曦拉過去上下打量，道：

    “今日隻管好好玩兒，有事便聽你四哥的。”她一頓，看了程時一眼，“若有合得來的，也可大家一處坐著話。”

    這是讓程曦也幫著為程時留意。

    程曦一頭的汗，暗王氏是否也這般交代了程時。

    她嘿嘿幹笑，忙向王氏辭行：

    “……莫要去晚了失禮。”

    王氏笑著點頭，程曦便由眾丫鬟婆子擁著出門上了馬車，程時騎馬隨行。

    程曦坐在車中又將一切事物檢查了一番，問道：

    “該備的物件可都備上了？隨身帶的呢？”

    錦心忙道：

    “您放心，更換的裏外衣衫鞋襪都備齊了，備用的簪子首飾與帕子、荷包也都帶著，您身上的物件奴婢全記牢了，不會出錯兒落下。”

    念心見了便笑道：

    “姐，您瞧著倒像如臨大敵一般！”

    程曦聞言心下一哂，暗道可不就是迎敵麽。

    她又開始擔心敏笑，不由囑咐錦心：

    “一會兒阿笑那裏你也幫著主意些。”

    錦心一怔，見程曦這番神色，心下不由警惕起來，應道：

    “奴婢自會留心，隻是若有什麽事，奴婢得先顧著您才行。”

    程曦便點點頭不再什麽，轉頭透過窗格看向馬車外的街市。

    臨安公主府其實與威遠侯府比鄰而建，再加上一個昌興侯府，這三家的府邸當初都是從先惠和大長公主的府邸劃出去再擴建的。

    長公主府前身原是大越皇家遊玩的園林，後來才改建了長公主府。威遠侯府占了長公主府東南地界和寶瓶胡同一帶，而臨安公主府則占了長公主府北麵與貓兒胡同一帶。

    兩家一南一北開府門，占地又廣，故而雖是相鄰的兩座府邸，要登門卻需得坐著馬車繞過足足三條大街才能到。

    馬車走了大半個時辰後，在臨安公主府外停下。

    程曦由錦心虛扶著，老老實實地踩著紅木腳踏緩步走下車來，跟車的一種丫鬟婆子忙取了物件圍上來。

    她用餘光極快地掃了一圈，見公主府三門大開，石階上站著一排二十來個門房管事相迎。

    門前陸續有仆役牽著馬匹或趕著馬車繞道後頭巷子的車馬房去，身周有三兩人群簇擁著往大門去，也不知是誰家的子弟姐們。

    就見程時方下馬，立時便有廝上前來為他牽馬韁，讓程時給攔了：

    “爺這可不是閹馬。”

    隻見程時的馬通身水亮無半根雜毛，四蹄下彎曲如鉤，高頭長腿十分矯健，果然與尋常貴族子弟所騎乘的騸馬不同。

    那廝立時便知厲害——這種馬通常認人，若讓在心窩子踢上一腳就能去見閻王，死了都是白饒。

    他忙退到一旁哈腰陪著笑，為程曦趕車的阿順便跳下馬車，將馬鞭交給廝後上前輕輕撫摸馬頸幾下，而後才牽起韁繩讓廝帶路去車馬房。

    程曦便低眉斂目跟著程時往公主府大門去。

    門前候著的門房忙笑臉迎上來，程時的廝上前將名帖遞去，那門房接了帖子一翻便立時彎腰引著他們往裏去。

    程曦一腳剛踏過高高的門檻，就聽身後有道明麗飛揚的聲音道：

    “咦！這馬兒瞧著不錯，倒能同我的‘紫驦’一比。”

    程曦與程時不由站住身回頭，就見一個身穿緋色繁花羅衫華裙的少女正指著程時的馬同身旁人道。

    她身旁跟著一名白胖無須的隨從，身後跟著十數名手捧各色物件的侍女，一身咄咄氣勢十分逼人。

    就聽那少女衝程時的廝嬌聲一喝：

    “站住！”

    著便朝程時的馬走去，露出一張臉來，長眉細眸，丹唇朱紅。

    淳明公主！

    程曦一驚，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程時忽然大步朝他們走去。

    就見淳明公主幾步走到馬旁，那白胖隨從一腳踢開上前阻攔的廝。

    廝被踢翻在地，鬆開了手中韁繩。

    淳明公主伸手朝馬脖子摸去，然而她還沒碰到一根鬃毛，馬兒忽然爆出一聲嘶鳴，前蹄驀得騰空而起，朝著她就要踏下去！

    眾人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一時俱都反應不過來。

    程曦驚叫出聲。

    幾乎同時，程時一個箭步衝上前。

    他一手抓著淳明公主猛地一帶，將她甩到一旁。另一手抓住韁繩借著力翻上直立起的馬背。

    他坐在躁動亂竄的馬兒背上狠狠一拽韁繩，馬蹄險險繞開摔倒在地的淳明，馬兒繞著打了兩圈轉才漸漸安定下來。

    程曦隻覺得背後一身冷汗，腿下發軟。

    然而她憋著的一口氣還沒呼出去，就見程時黑著臉坐在高高馬背上，衝著嚇呆的淳明公主一頓吼：

    “找死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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