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明沒想到程時竟這般無視她，說走就走、說留就留，全憑他自己高興，連招呼都不打。

    ……他就看不到眼前堂堂公主麽！

    淳明讓程時氣得全然忘了還有程曦與容潛二人，她猛地轉身也向臨水樓大步走去，裙尾十二層薄似雲霧的紫色輕紗揚起一片裙花。

    程曦捂著腦袋愣了愣，不明白淳明總跟著程時做什麽，但她隨即拋開疑惑轉而朝容潛望去。

    容潛正看著她，眼中略有擔憂。

    二人身後逐漸有人說笑著靠近。

    程曦忙悄悄做了個鬼臉，示意自己無礙，隨即也轉過身由念心陪著往臨水樓去。

    裴霖不由低聲道：

    “爺，依屬下看，程小姐沒什麽大事兒，興許就是信裏順口問您一聲……”

    容潛卻想起先前程曦讓陳沚纏著脫不開身的情景來。

    他冷著臉：

    “方才那叫沒事？”

    裴霖很是無語……人家程小姐分明有嫡親的兄長坐鎮好不好？

    就憑著程時那凶神惡煞的性子，若是程曦不樂意，誰有膽子敢把她怎麽樣啊！

    裴霖覺得，大概隻有世子爺才會認為程小姐是個極容易被人欺負的。

    他認命的閉上嘴，老老實實跟著容潛去了臨水樓。

    臨水樓的二樓是一整片開闊的方廳，廳中不見一根梁柱。

    方廳仍是男女分席而設，在東西相對擺放了兩排桌席。女席後靠牆的博古架上放滿了各種花式的瓷壺。

    男女席的中間隔放著一排矮矮的多寶格，上頭空蕩蕩的並無一物，倒有些欲遮還羞的妙趣。

    容潛到時，方廳中僅少數三兩桌旁有人，程曦與程時相對而坐，淳明也沒有再與程曦坐在一起，而是擇了女席最中間的位子。

    容潛緩緩走過去，選了個離程曦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立時便有候著的侍女捧著酒水瓜果點心等物上前擺好。

    程曦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搖著扇子，眼神時不時地就透過多寶閣的空隙往容潛那裏溜一下。

    而容潛分明不曾朝她望一眼，麵上清冷疏淡之色卻緩了許多，隱隱似乎還有笑意。

    程曦不由嘴角微翹，眉眼彎彎。

    她收回目光，卻看到對麵程時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程曦立馬板起臉。

    程時嗤笑，忽然轉頭向容潛漫聲道：

    “承恩侯世子倒是極為低調啊，怎得我往日竟不大聽聞過你。”

    程曦忙朝程時瞪去，奈何程時連個眼角都不甩給她。

    容潛放下手中杯盞，大方回視程時：

    “我離京多年，不久前方歸。”

    程時眉一挑：

    “哦？你多年離京在外，卻不知常居何處。”

    容潛神色不變，答得很是順口：

    “江南，若程四爺想去那兒遊玩，我倒可為你供些意見。”

    程時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聽起來，你倒是個喜好出門走動的。”

    容潛淡淡道：

    “江南山水迤邐、詩韻畫味，若不領略一番豈不辜負了大好風光。”

    程時冷笑，卻聽對麵程曦忽然重重咳了兩聲。

    他睨向程曦，就見她瞪著自己一副生怕他說漏嘴的樣子。

    程時差點掀桌子——小九當他是什麽人？自己既已許諾，自然一言九鼎。

    兄妹倆這邊眼神交匯得熱鬧，那邊一直暗自留意程時的淳明卻心下驚疑不定——她見程時來這賞花宴，無視一眾嬌客卻總盯著自己妹妹，腦中不由冒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猜測。

    這程四該不會對自己的妹妹有不倫之念罷？！

    淳明麵上神色一時便有些精彩。

    底下賞花的人陸續到來。

    程時與淳明身邊漸漸圍坐了不少人，也有認得容潛的，便過去與他招呼。

    羅窈等人上樓來，她們見了程曦，立即笑著過來與她坐在一處說話。

    程曦見了她們不由問道：

    “阿笑去了哪？我自方才就沒見著她。”

    呂冬陽聞言，壓著扇子靠近她輕聲道：

    “方才阿笑也不知怎得，身上忽然一片一片地冒紅斑，奇癢難忍。興許是讓蟲子咬了，她帶著人去後頭找臨安公主……對了，你那個丫鬟也跟著一同去了。”

    程曦臉色一沉。

    果然又是這招！

    前世章澤收買齊氏，也是在她的衣裙上動了手腳。而後她渾身冒紅斑，坐都坐不住，便去找臨安公主求救，卻在大花園迎麵遇上章澤同幾家公子小姐。

    他們見了她，立時便有人拉住她不放。

    程曦有苦難言，若說自己讓蟲子咬了渾身發癢起斑，這臉也就丟盡了，她隻能生生忍著百般找借口告辭，那些人卻哪裏肯放人。

    章澤趁機為她解圍，帶著她單獨離開，並趁機從齊氏那裏得了程曦的發簪。

    程曦冷哼。

    她四周看了一圈，見不止章澤與敏笑未見人影，就連那幾家的子弟和小姐們也不在……想來是都去了大花園。

    程曦輕輕搖著扇子，垂眸沉思。

    那抹在衣衫上的是魚尾葵粉，錦心今日隨身備著止癢化毒的膏藥，隻要她們在一起就應該無事……隻是敏笑身邊的那人卻需盡早揪出來才行。

    “……程曦！想什麽呢你？”羅窈忽然拉她。

    程曦回過神，愣愣道：

    “怎麽了？”

    呂冬陽等人便笑，劉瓊英指著身後博古架道：

    “咱們該去選壺了。”

    程曦環顧四周，見眾位小姐均說說笑笑地圍在博古架前挑選壺瓶，有的已然將壺在多寶格上擺放好了。

    她在博古架上閉著眼選了個貫耳碎紋長頸青瓷壺，然後走到多寶格前，也不管什麽雅韻和位置的講究，找了個空著的地方隨手一放便回去自己位上坐下。

    待眾人擺放齊整後，男客中便有人手執尾端係花的箭矢上前來選壺投擲。

    程曦支著腦袋，心不在焉仍在想敏笑的事，呂冬陽卻忽然拉她驚訝道：

    “程曦，有人要投你的壺！”

    程曦一愣，立時抬頭看去。

    就見陳沚手中握著幾支箭矢，正一臉得意地站在自己那隻瓷壺麵前兩矢半處。

    程曦臉一黑，差點沒把手中扇子砸過去。

    陳沚拿起一支箭矢，稍作瞄準便朝壺口擲去。

    自他身後兩側忽然各飛來一支箭。

    一支將陳沚的箭撞落在地，另一支則將程曦的壺直接撞碎。

    程曦不由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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