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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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曦與張子芫便回頭朝屏風外望去。

    透過水墨紗屏風,可清晰地看見雅間外的堂座裏,程時、容潛、王騫與何琨四人坐在一處。

    方才兩撥人在樓下迎麵撞上,程曦本想趁著程時沒回憶起來便拉著他走人,誰知程時忽然主動上前與容潛招呼。

    偏容潛今晚也不知怎的,居然就神態自若地站在那兒同程時寒暄起來,仿佛兩人往日當真有些交情似的。

    程時順勢問了何琨身份,何琨稱自己姓王名昆,來自江南。

    程時若會信他便有鬼了。

    程曦根據何玹名字暗猜這王昆本名應是何琨,十有**是城陽王的兒子,她就更不希望程時與他正麵對上多打交道。

    ——畢竟當年程時可是差點要和人家打起來。

    若今晚程時一囂張又得罪了人,誰知道何琨會不會記著舊賬日後清算?

    她暗示王騫將程時拉走,王騫會意後便想上前提醒程時。

    誰知容潛卻忽然問起王騫。

    王騫未做隱瞞如實自報家門,容潛與何琨的神色便有些莫測起來。

    程曦想起在王家時見到王騫與何玹相處的情形,再看程時一副盯著何琨若有所思的模樣,直覺再讓他們打交道下去不是什麽好事。

    她也顧不得扮小透明,硬著頭皮上前暗示程時莫忘了今晚有事。

    然而不待程時有何反應,何琨卻忽然開口,道是既有幸遇上,不如共賞佳景。

    程時因著容潛在西北之事便一直對何琨身份有懷疑,此時聽聞他提議,立時爽快答應並邀他們同去望月樓。

    程曦頭都大了!

    她趕緊朝容潛看去,指望他能想個法子將何琨弄走。誰知容潛沒有看她,卻一臉淡然地詢問王騫。

    王騫見事已至此,便無所謂地附議了。

    於是此刻,才會有了程曦與張子芫兩人尷尬共處,而四個男人卻硝火暗藏坐在一處的局麵。

    就見何琨聽了程時所問,微微一笑說了句什麽,聲音被堂中忽然爆起的喝彩聲淹沒。

    望月樓寬闊的堂座中,有群士子正圍在一處作詩題詞。

    程時朝那邊看了一眼,忽然衝何琨笑道:

    “聽說江南多才子,我觀王兄談吐不俗、遊曆甚廣,想必甚通文墨,今日不如也顯一手?”

    何琨撥玩著手中酒盞,直接就將話踢給了容潛:

    “在書院時,先生總訓我無心向學、遊性頑劣,比不得晏行。”

    容潛接得順口:

    “更比不得王熙元。”

    王騫聞言看了容潛一眼,道:

    “文無高低,王兄與承恩侯世子又何須過謙。”

    何琨便笑:

    “王熙元大名,便是在南方士林中也久有所聞。”他忽然看著程時道,“不如咱們同去看看,襯著裴大家高足的名聲也順道獻個醜?”

    程時沒想到繞了一圈後竟繞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臉黑了黑,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王兄雖是南方人,這一口官話倒是比我還正宗。”

    南方人口音極重,朝中幾個南方籍官員哪怕是說官話也通常帶著濃濃鄉音。

    何琨神態自若道:

    “許是自小同晏行處久了,加之常年在外遊曆,便學了官話。”說著一頓,又問程時,“節懋兄是京人,怎得聽口音倒有些西北地的味道?”

    程時眯了眯眼,反問道:

    “王兄還熟悉西北口音?”

    “自西北至東北,在下倒也走過一回。”

    程時似笑非笑道:

    “北線多軍鎮要堡,王兄自西向東走了一圈也沒讓人當細作抓起來,倒是運氣不錯。”

    何琨便笑:

    “西北境如今開放馬市,除了軍鎮要堡,還多牛羊珠寶……與異域風情,如何能不去領略一番。”

    程時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痞:

    “何等風情?邊塞大漠?還是外藩娘們?”

    何琨看了程時一眼,玩味道:

    “節懋兄也知外藩美人風情別異,”他問道,“這是也去過西北?”

    程時眼眸微眯,嗤笑道:

    “是個爺們便知的事兒,何須去過?”

    說著朝容潛和王騫看去。

    容潛與王騫同時朝屏風瞥了一眼。

    容潛淡淡道:

    “常居江南,不曾聽聞。”

    王騫道:

    “倒未見書中提及。”

    程時麵色一沉,差點就要罵人——這倆小子給他裝什麽書生?

    何琨卻撫歎大笑道:

    “這般看來,還是我與節懋兄堪謂同道啊。”

    程時臉都黑了。

    ……誰和這皮笑肉不笑的家夥是同道!

    屏風後的程曦此時隻覺滿頭的烏鴉亂飛——四哥是不是已全然忘了這裏還坐著位張家小姐?

    她咳了咳,望著神容略滯的張子芫笑道:

    “我四哥自小就是個直脾氣,從來不拐著彎兒說話,”頓了頓,生生憋出一句,“……很是率然!”

    張子芫回過神來。

    她先前便知道程時是個武人,並沒有考取功名,而是由威遠侯安排著年少便從了軍。

    但家中想著程原恩到底進士出身,王氏又出自太原王家,他們倆的兒子哪怕是武人,至少應也是個儒將。

    張子芫萬沒想到程時居然是這樣的性子。

    外頭坐著的四個人,另三個瞧上去都是或儒雅或溫潤或貴傲,唯獨程時……瞧著一副英姿朗朗的好皮相,說話舉止卻與通常武人絲毫無異。

    張家世代文人,隻因張止芳同程原恩的交情,這才想著合這一樁姻緣。

    若論門第身份,程時是當朝大員程原恩嫡子,又有四品僉事之職,而張子芫隻是張止芳的侄孫女,父親是外放五品知州,妥妥地屬於高攀。

    但她自小身周所見都是溫文爾雅的讀書人,自己也是上過女學略有文墨的,何曾與程時這樣的打過交道?

    張子芫覺得若日後與他朝夕相對,莫論二人是否無話可說,光是程時那嚇人的神色和嗓門,隻怕自己不過幾年就要鬱鬱。

    張子芫望著程曦勉強笑了笑,想尋個由頭回去卻又擔心落下無禮的名聲。

    她便又開始微微絞起了帕子。

    程曦看著便心中歎氣。

    這廂張子芫被程時嚇得打退堂鼓,那廂程時隻怕連張子芫長什麽模樣都沒看清楚……可見是無緣了。閱讀最新章節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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