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夏普斯堡噪雜、繁華，競技場的歡呼更是此起彼伏。

    但它的地下卻是相反。

    陰冷、潮濕、地麵和牆壁上更是布滿苔蘚，路麵中間的水溝流淌著褐色腐水，散發著難聞的惡臭，還不時有紅眼老鼠和屍糞蟲從苔蘚上走過。

    這裏是夏普斯堡貧民區的下水道。

    也是盜賊、黑幫和各種暗影勢力的地盤。

    這裏四通發達，盜賊和黑幫們在貧民區挖掘的地道已經和下水道連接了起來，各種地道、逃生口、密門和老鼠巷子在下水道內縱橫交錯，猶如一座地下迷宮。

    時至今日，已經沒人知道這裏的全部路線，就連庫德莉亞也沒辦法控製這裏。

    ——她總不能恢複成龍身跑到地下去！

    因此，警衛騎士團監控了貧民區和城區之間的下水道通道。並且，庫德莉亞還雇傭法師們在城區之間製作了地下監控隔離牆。

    從地麵直達岩層。

    深達百米！

    隻要有人挖掘到隔離牆上，就一定會被這些法師們查覺到，從而進行阻止。

    即使用了很多的補救措施，但貧民區的地麵之下，早已經是一座不在領主管控之內的地下城了。

    ……

    一個人影正走在這平時很少有人光顧的地方。

    黑色的鬥篷，蒼白的麵具上沒有嘴和鼻子的位置，胸前佩戴著黑色鐮刀聖徽，纖細的腰肢和鼓鼓的胸部顯示了她女性的身份。

    不知道是刺客訓練還是腳下苔蘚的原因，即使可以看到她的行動，但卻毫無腳步聲傳來。

    通道裏隻有滴答的水聲和老鼠的吱吱聲。

    赫爾從一具被屍糞蟲覆蓋的軀體旁走過…………這具身體的主人將被眾生遺忘，不論他生前的力量和權勢如何，現在都隻是一堆爛肉而已。

    最後，就連他的骨頭都會被屍糞蟲的酸性消化液給腐蝕殆盡，化為大地的塵埃與汙泥。

    但……誰人不是如此呢？

    那些在上古的戰鬥中獲得了功名榮耀的凡人英雄，現在也僅僅是雕像和傳說，身為短命的凡人，他們的靈魂要麽毀滅，要麽長眠冥府。

    雕像終歸是死的，傳說也可以偽造，唯有靈魂才是生命的本質。

    “萬物終將毀滅，靈魂歸於冥府，直到下一個輪回。”

    赫爾默念《永恒之書》（‘永恒之屋’學派總綱領）的前三句，多麽殘酷而真實。不過現在這三句已經變了：“蒼白聖者將指引我們打破這輪回，新的秩序即將誕生，我們的生命將擁抱永恒之火。”

    “都是謊言！”赫爾不屑的想到。

    轉過一個拐角，赫爾看下自己前後，感覺沒人跟著就將手在牆壁上摸索，不知道按在什麽地方後，她所踩的石磚瞬間向下打開，將她落了下去，不過赫爾沒有驚慌————她已經不止一次來過這裏。

    因此，她隻是激發了鬥篷的羽落術就直接墜落下去。

    一道灰光鎖定了赫爾。

    “億萬骸骨，鑄就不朽王座！”

    “滴！密語回答正確，取消反物質射線。”

    “呼！”

    聽到這句話後，赫爾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幸好，密語還沒變。”

    陷坑的底部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寬高都是三米，兩旁每隔十米就有一對綠色的火光，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轉過一個角不足十米就是盡頭，那是一扇金屬門，門上密密麻麻的暗影靈光。

    不過擁有密語的赫爾輕鬆打開了門扉。

    接下來，裏麵是一個圓形大廳，四周同樣是綠色幽火。除了赫爾身後的門扉之外，還有其他四個門。

    ‘應該是其他使者的進入通道，’

    赫爾可不敢進去，她既沒有這些門的密語，又沒有通行權限，進去就會被強大的魔法消滅。

    看著大廳頂部中央的黑紅色水晶，赫爾單膝跪下，默念咒語之後，從她手中直射出一道黑光，落入水晶中，沉寂片刻後，水晶中出現了一個急速旋轉的能量漩渦。

    緊接著，一個聲音從旋渦中傳出……放佛是冰冷的機械。

    “終於來了，你，赫爾，我的學徒，還遲到了十天，你應該在上個暗月顯形之日來向我們稟告，我差點以為你已經背叛了議會…………亦或死亡！”

    此時，水晶中再次形成一個能量漩渦。

    這次則是一個尖銳的女聲。

    “枯骨，如果計劃受挫，你應該承擔責任，你的學徒竟然沒有完成那麽簡單的任務，這簡直是不可饒恕！作為懲罰，她的靈魂應該在冥火中焚燒十年。”

    她的話讓赫爾身體一陣顫抖，因為這絕非玩笑。

    赫爾親眼見過聲音的主人，對方的學徒隻要有一點觸怒就會被進行恐怖的懲罰，而那些在冥火中焚燒的靈魂發出的慘嚎更是讓赫爾感到毛骨悚然。

    “我的學徒，希特麗，這是。任務，她的，由我下達，自然也隻有我才有資格懲罰她。更何況計劃還沒開始，又何談失敗。”

    枯骨的聲音仍是機械化的開頭，語氣中雖然沒有憤怒，但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就算如此，她在十天前的上個暗月顯形之日就該過來向我們稟告…………竟敢如此怠慢我等議員，她理應受到懲罰，如此方能彰顯我們的威嚴，以免有其他人再犯這樣的錯誤！”

    漩渦再次翻騰，出現了第三個漩渦，並且壓製住了前兩個，這讓赫爾心中異常驚訝。

    但立刻就低下了頭顱。

    “夠了！！希特麗、枯骨，我可不想聽你們廢話。”

    新的聲音十分霸道，但赫爾的導師枯骨，以及那個叫希特麗的女聲卻立刻就停下了自己的話。

    ——猶如老鼠見到貓一樣！

    新的聲音卻轉向赫爾。

    “赫爾，年輕的法師，我是學派的長老，首席大人讓我全權統管這次的行動，你可以稱呼我的代號黑鴉。”

    ‘黑鴉？’

    隻是片刻，赫爾就想起了這是誰。

    ‘黑鴉-告死者嗎？還真是位大人物。’她心中無奈的苦笑。

    原本，雖然她突然暴露了身份，算是犯下了重大失誤，但她對導師能否保下自己很有把握，可現在呢？一個極境法師，在學派內地位排行前五的強大存在，竟然會親自過問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的事情，真是………

    現在的她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誠惶誠恐，大人，偉大如您，竟然會親自過問向我這樣卑微的法師……大人，您是幽魂之鴉、死亡的宣告者，您是……”

    “可以了，停下吧！”黑鴉阻止了赫爾的吹捧。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卑微，那麽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在我的記憶之中，這種吹捧和馬屁我已經聽得太多了！懂了嗎？”

    “是，大人。”赫爾誠惶誠恐的應答著，此時她心中充滿了矛盾。

    ‘究竟要不要隱瞞他們？’

    不過想到其他四個門……也就是說：還有四個不知身份的使者。

    這些老家夥完全可以詢問他們。

    還是實話實說吧。

    赫爾恭謹道：“尊敬的黑鴉長老，在上個暗月顯形之日的前一天，我遵照導師的命令，前去拜訪歐內斯特大法師，邀請他加入學派，但他卻拒絕了。這倒沒什麽，歐內斯特並未對我出手，也沒有發現我的身份，他現在隻對寫書感興趣，對計劃應該產生不了影響。”

    希特麗尖銳的說道：“繼續，這些事情早就有其他特使報告過了，我們更想知道你為何長達十天不至此地…………畢竟，你知道的太多了，由不得我們不謹慎。”

    “在下身為特使，當然能理解眾位大人的苦衷，但也煩請幾位大人聽在下解釋一二。”赫爾的態度極為恭順。

    “說吧！”

    赫爾繼續說道：“在下離開歐內斯特那裏時，不慎被黃金劍聖的養子-凱爾·諾恩斯看出了些許破綻，他也對我產生了懷疑，因此，我嚐試了去刺殺他，卻失敗了…………但這並不是關鍵，凱爾·諾恩斯自己就是最大的問題————沒有經曆過封神殿的覺醒儀式，他卻用出了諾恩斯家特有的‘淨化之力’，而且其效果比那些覺醒的諾恩斯家族之人更勝一籌！”

    “什麽！你能確定？”

    讓人意外的是，驚訝的語氣居然從黑鴉-告死者的口中傳出。

    赫爾肯定的說道：“沒錯，完全符合，我被那力量打中後竟然無法動用聖力，絕對錯不了。”

    “……我們要討論片刻。”

    沉默了片刻後，黑鴉說道。

    水晶中的三個漩渦互相接近，頻繁震動，明顯是在互相交流。赫爾不敢抬頭，她隱瞞了一些東西，卻透露了一些老家夥們很快就會知道的東西。

    女神的意誌才是唯一，她可以死，但不能是現在。

    討論很快結束，最終判決出來了。

    名為枯骨的法師說道：“赫爾，我的學徒，雖然希特麗大法師仍舊希望懲處於你，但黑鴉大人認為你提供的情報十分有用，獲得的功勞可以抵消過錯，甚至還略有盈餘，你不必擔心受到懲罰。”

    “感謝大人們的仁慈，那我下一步該怎麽辦？”

    枯骨繼續說道：“你的任務被另一個使者在上午稟告過了，黑鴉大人能分辨你的情緒，他覺得你沒有泄密……既然如此，計劃將會繼續。如果你已經恢複了，那就去新到的大特使‘鋼髏牙’手下聽命。當計劃成功之日，論功行賞之際，你今天的功勞將會一並計算。”

    “我已經完全恢複了，隨時可以效命。”

    “很好，今天就這樣吧，過不了多久，我們就不需要暗月力量掩飾我們的通訊了…………去吧！”

    三個漩渦消散，赫爾也直起身，徑直離開了。